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1 / 1)

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

高儀今日要去常朝議論考成法,日講這邊,當先就告了假,由張四維暫時領班。

朱翊鈞沒有因為主要觀眾不在,就懶於表演。

還是那句話,發育不能停。

這些日講官都是大明朝最有前途的青壯派,哪怕當添頭來攻略,也得把人設演好了。

所以,朱翊鈞仍然是一絲不苟地繼續增強人設,與前些時日一般無二。

事實上,朱翊鈞的學習進度,已經遠超日講的進度。

這幾日晚膳後,他幾乎手不釋卷,已然是將《大學》丶《尚書》的內容,都背誦了下來。

日講啟蒙的程度,對他而言,還是太過簡單——他就等著開經筵憋個大的,屆時給經筵官們好好洗洗腦子。

這超前學習的成果,反映在日講中,就顯得他這位新君,尤其聰慧了。

幾位侍讀官被他溫水煮青蛙,也開始習以為常了起來。

今日他一遍就會,毫無阻滯,諸講官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在朱翊鈞有意的加快進度後,巳時剛過半,諸侍讀官就講完了今日的內容。

「殿下,今日就先到這裡吧。」張四維出列道。

他們這些講讀官,在各部衙門,都有職司,日講完後還要回去坐班。

但,朱翊鈞既然有意騰出時間,自然不是讓他們能早點下課的。

他緩緩開口道:「諸位先生且慢。」

幾位講讀官麵麵相覷。

張四維遲疑道:「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朱翊鈞笑道:「這是日講,諸位是先生,我是弟子,哪有弟子吩咐先生的道理。」

「不過是今日講學結束得早,還有些餘暇,與其荒怠了,不妨向諸位先生討教些彆的事。」

張四維隻覺得晦氣。

他在講讀官中,資序官階僅次於高儀,高儀一走,必然就得他領班。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在這裡陪小孩子過家家。

他背後樹大根深,日講不過是勘磨一份資序罷了,哪裡有心真的講學。

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麵上恭敬道:「殿下有問,臣等勉力解惑。」

朱翊鈞點了點頭,很是隨意道:「幾位先生侍讀日講,已然數月。」

「還未過問幾位先生出身學問,倒是本宮怠慢了。」

他的目光在張四維和馬自強身上掃了一眼:「本宮記得,張學士和馬學士,是同一年進士?」

兩人對視了一眼。

齊聲答道:「臣二人皆是嘉靖三十二年進士。」

末了,馬自強又補了一句:「不過張侍郎是二甲進士,微臣是三甲同進士。」

一榜進士三甲,一甲三人,二甲八九十人,三甲二百餘人,排名有先後。

同進士出身略微差半籌。

朱翊鈞頷首,以示了然。

又轉而看向陶大臨:「我記得陶學士是翰林院編修出身,那應當是中了一甲?」

英宗以後慣例,科舉進士一甲者授予翰林院編修,另外從二甲丶三甲中,選擇年輕而才華出眾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稱為「選館」。

這二者,曆來有儲相之稱。

陶大臨恭謹回道:「微臣是嘉靖三十五年進士,一甲第二。」

朱翊鈞本想叫一聲陶榜眼,話到嘴邊又覺得太拗口,乾脆還是繼續叫學士:「難怪陶學士好學問。」

說罷,又看向餘有丁:「餘探花我知道,嘉靖四十一年一甲進士第三。」

餘有丁愣了愣,不知道自己為何莫名其妙地簡在君心,隻得拱手。

朱翊鈞略過他,看向陳棟:「陳學士也是翰林院編修出身?」

陳棟在諸多講官中,非常醒目,卻沒什麽存在感。

醒目是因為,其人長得很有特點——瘦,格外地瘦,不是那種刀削斧砍的瘦,倒像是營養不太好的瘦弱。

沒存在感則是因為,陳棟講學時惜字如金,除了釋義從不說多餘的話,整個人內斂而深沉。

陳棟回道:「微臣,嘉靖四十四年一甲進士第三」

不等朱翊鈞一一問過去,剩下的講讀官們,各自報上出身。

朱翊鈞很有耐心地聽著。

眼前這些人,便是大明朝的「儲相」,或者說,少壯派的領銜人物。

如今他既有錦衣衛保駕護航,又得了高儀認可,是時候嘗試接觸這些文官中堅了。

諸多講官逐一報上出身,朱翊鈞儘數記在心中。

這才又看向昨日告假的馬自強丶陶大臨:「馬學士與陶學士昨日告了假,本宮聽聞,是去禮部部議了我皇考的諡與廟?」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答道:「殿下,確有此事。」

諡號和廟號,是對一名皇帝一生作為的蓋棺定論。

好,還是壞,總要有個說法。

就像在六月初一那天的勸進,箋上撰詞有一句「國家之興越二百載,賢聖有作蓋六七君」。

國朝至今十二代,曆時二百年,可以稱為好皇帝的,大概六七人。

至於其餘的皇帝?那就在儘不言中了。

為什麽好皇帝是六或七呢?

就是因為大行皇帝,還沒有蓋棺定論,賢與不賢,尚在兩可之間。

朱翊鈞沉吟一下道:「既然說到此……」

「本宮跟隨各位先生,修習大學丶尚書,先古聖王之故事漸漸知曉。」

「若以四書五經觀之,諸學士會如何評述我皇考呢。」

從你們儒家經典的角度出發,會怎麽評價先帝呢?

二人聽了這話,隻覺頭皮發麻,這種大事,經過部議和廷議,那就是全體文臣的意思,怎麽議論都不怕。

但現在皇太子私下問到個人頭上,能怎麽答?

誰敢梗著脖子說你爹荒怠政事,沉迷女色,壯陽藥吃多了死在女人肚皮上?

除了說好話還能說什麽?

陶大臨悄然後退一步。

馬自強隻能顧左右而言它,說道:「殿下,昨日隻是在整理大行皇帝的功過行跡,還未議論妥當。」

朱翊鈞擺擺手道:「不是正經議諡,隻是從做學問的角度,簡單評述一番。」

「本宮繼位後,也好擇善而從,擇不善而內省。」

馬自強立在當場,額頭逐漸冒汗。

朱翊鈞很有耐性地看著他。

馬自強斟酌好半晌,才開口道:「大行皇帝,自然是聖德之君。」

幾位講官無論作何想法,都紛紛點頭。

朱翊鈞追問:「聖德在何處?」

他並不是要插手先帝的諡號,他隻是想趁著這番問答,熟悉文官的生態。

更準確的說,他想從對先帝的評價中知道,在這些內閣預備列青壯派的眼中,究竟什麽才是好皇帝。

內閣幾人,包括六部,雖然掌握大權,卻總歸年事已高,反映不了這些青壯士人的思潮。

畢竟,演戲,還是要先問問觀眾們喜歡什麽人設的。

馬自強含糊道:「大行皇帝,端凝厚重,不誅殺而自威,沉潛靜密,乃是仁君。」

朱翊鈞身形一頓,過了一會才點頭。

這馬自強,說先帝是個敦厚之人,脾氣好很安靜,不靠殺人來伸張權威。

當然,這也是在暗諷世宗皇帝,靠著杖殺朝臣,展示威嚴。

拉踩好啊,拉踩至少說明是真心話,看來這馬自強很不滿專權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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