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軸處中,各顯神通(1 / 1)

第39章 當軸處中,各顯神通

入夜。

「高拱到底在等什麽?」呂調陽喃喃自語。

這是困擾了他一天的難題。

高拱廷上,麵對楊博的反水,反應太平淡了。

乃至於對高拱的彈劾,也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高拱根本沒怎麽反抗。

是因為兩道諭旨催逼,令高拱終於意識到了太後跟皇帝都容不下他了?

還是見到他呂調陽的彈劾,反應過來背後是張居正的意思,心灰意冷?

他怎麽想都說服不了自己,甚至是越想越不明白。

呂調陽帶著疑惑,走到家門口。

因為在沉思的緣故,都沒發現今日仆人並未出來迎接,甚至屋內燈火無一亮起也未注意到。

他推開了院子側門,神遊似的走進了院內。

直到推開房門,他才突然驚覺,內外漆黑一片。

他正要有所反應。

屋內,突然兩道燈火亮起。

主座旁邊一左一右掌著燭火。

視線立刻掃過去,隻見馮保端坐在太師椅上。

身子前傾,猛地抬起頭,看向呂調陽。

馮保神情陰翳,語氣咄咄逼人:「呂尚書,咱家倒是知道高拱在等什麽。」

「不過呂尚書害我丟了東廠,咱家還能不能信你呢?」

……

高拱府上,書房內仍是一片靜好。

處在風議中心的高拱,正在在書房內,伏案重寫乞罷免的奏疏。

絲毫不見有半點焦躁,似乎當真是因為損毀,才重新謄抄。

葛守禮推門而入,恰好是看到這一幕。

他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就靜靜侯著。

高拱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伏案下筆:「與立,說幾次了,進來把門帶上。」

與立是葛守禮的字。

二人交情非同一般。

隆慶初年,葛守禮任戶部尚書,當時徐階率人圍攻高拱,哪怕高拱幾無還手之力,葛守禮仍是毫無保留支持高拱。

高拱落敗之後,葛守禮也疏請罷免。

而隨著徐階致仕,高拱複起,第一時間,便將葛守禮抬到了都禦史的位置上。

二人可以說是經曆過風風雨雨,交托後背的死黨。

今日這般大的事,仿佛令葛守禮又回到了數年之前,高拱遭到徐階圍攻的時候。

這才不顧風議,夜間來訪。

本是十萬火急,結果進門第一句是這個。

葛守禮看著沒事人一樣的高拱,歎了口氣,轉身將門關上。

這才回頭看向高拱:「元輔端的是好養氣,反倒是顯得我心性不佳了。」

連他都分不清,高拱到底是臨危不亂,還是萌生退意。

高拱嗯了一聲:「是得再打磨打磨。」

都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打趣,葛守禮更是驚訝。

他疑惑道:「元輔早知道楊博要反水?」

楊博為何如此行事,他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

難道是承諾了王崇古入閣,心生怨憤?

還是跟馮保或者呂調陽,有彆的密謀?

高拱搖了搖頭:「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也沒掌東廠錦衣衛,哪裡知道他怎麽想。」

這話讓葛守禮的不解達到了頂點。

他乾脆不再深想,直接問道:「高肅卿,少賣關子。」

高拱見葛守禮沒好氣了,終於擱下手中的筆。

笑道:「我當然不知道楊博會來這一出,不過……」

他收斂笑意,接著道:「不過是早有準備罷了。」

葛守禮疑惑:「早有準備?」

高拱點了點頭:「何止是楊博,即便是你,突然要彈劾我,我都不會意外。」

葛守禮默然。

這話是沒什麽問題,但這種事拿自己舉例,聽了能舒服才怪。

這臭脾氣,也難怪好友沒幾個。

高拱自然是沒這麽細膩的心思,他也不管葛守禮想什麽。

繼續說道:「你且看著吧,除了楊博和呂調陽,還有更多人盯著我呢。」

到了六部尚書這個位份,代表了,就不僅僅是自己了。

不說兵部,哪怕是看著沒什麽權勢的禮部,也是經年拿捏著學院丶科舉這等命脈。

大概是,文宣丶外交丶教育的綜合體,在士林之中的影響無可比擬。

更彆提呂調陽和楊博,身後那一幫子晉黨丶新黨。

任誰來了,都不可能等閒視之。

但是……要做大事,怎麽可能寄希望於所有人都團結在自己身邊。

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他高肅卿又憑什麽?

看客丶內奸丶敵人,他都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就如同他說的,哪怕是葛守禮背叛,他也仍然會麵不改色地,一以貫之。

葛守禮一怔,沒有領會到這意思。

他皺眉道:「不止楊博?還有誰?」

高拱站起身來,一邊說著:「隻有天知道。」

……

呂調陽靜靜看著馮保,沉聲道:「呂某,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官銜正二品,朝廷大員!」

「我的宅邸,馮保,伱竟敢擅闖!」

此時,他的憤怒更甚於對馮保口中高拱謀劃的好奇。

區區宦官,竟敢私闖他的宅邸!

還這幅予取予奪的作態,當真他呂調陽脾氣是泥捏的!?

馮保爭鋒相對:「好一個朝廷大員!」

他突然一笑,行了一個大禮,一板一眼:「那麽,我的東廠被削,朝廷大員,可要為我做主啊。」

這禮呂調陽可不敢受,連忙側身避開。

一腔怒氣,反而被馮保這作態消磨了大半。

隻在麵子上僵持道:「什麽你的東廠,那是大明朝的東廠,是聖上的東廠。」

馮保輕笑一聲,起身逼近呂調陽:「反正不是你這位朝廷大員的東廠,對吧?」

「所以,呂尚書就看著我被削位?」

馮保死死拿著這事,呂調陽終於有些招架不住。

緩和了語氣道:「馮大璫,昨日你在廷議上又不是沒見到,我是被皇帝生生拽走,我也手足失措。」

「難道你要我當廷撒潑打滾嗎?」

馮保麵色陰沉。

這也是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萬萬沒想到,這事竟然無端起了變化,不過一日的功夫,東廠就沒了。

他追問道:「那呂尚書在李太後麵前又說了什麽?」

要是在慈寧宮,彆說幾人談了什麽,就算是蒼蠅叫了幾聲,他都能知道。

但是,好死不死,朱希忠作為外朝之臣,不便在寢宮接見,跑去了乾清宮。

那邊都是錦衣衛的人,這要是守不住朱希忠的陰私,那錦衣衛指揮使才是白當了。

所以,直到現在,他都不清楚昨日發生了什麽。

呂調陽看了一眼馮保,不露聲色道:「昨日,李太後問我言官為何彈劾,又是什麽祖宗成法。」

「朱希忠在側,我也隻能如實回答。」

如實回答,就是對馮保不利。

這事,二人心知肚明。

聽了這話,馮保揮退了兩名掌燈的太監,讓其守在屋外,彆讓任何人靠近。

而後才對呂調陽道:「那李進又是怎麽回事?」

呂調陽實話實說:「我去的時候國丈和成國公就到了。」

「李進也是成國公薦上去的,是否與國丈有默契,就不得而知了。」

在外人的視角裡。

外朝剛有彈劾馮保的風聲,國丈便帶著朱希忠去找太後。

而後又恰好,朱希忠薦上了李太後的母族之人。

其中有無關聯,當真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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