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1 / 1)

第46章 殺人試鋒,白虹貫空

一個時辰之後。

張居正神色複雜地從皇極殿走了出來。

這場對話,是他第一次與小皇帝深交,同時也是第一次,將彼此視為棋手與政治盟友。

切身直觀地見到皇帝的言行舉止之後。

張居正終於明白了高儀為何被這位聖君迷得團團轉。

這位聖君,果真是意氣風發,英雄氣魄。

漫說是高儀,連他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但……動容卻並不意味他信了皇帝的鬼話。

他宦海沉浮多年,早過了心中觸動,就納頭便拜的年紀了。

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會拿出什麽籌碼,來說服他一起,了結這一次朝局波折。

好在,皇帝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順著開口便作出了很是大方的退讓。

首輔丶群輔丶戶部丶刑部丶帝師,不要錢一般往外許,遠超他的心理預期。

當然,不是沒有代價的——在處置高拱的問題上,二人有極大的分歧。

皇帝暗示,他是想殺高拱的。

這態度,讓張居正決計不能接受。

當朝首輔要明正典刑,太過聳人聽聞。

真要這樣做,皇帝的權威是彰顯了,但朝局卻又要動蕩了。

張居正即便懷疑這是用來脅迫自己的籌碼,也不得不勸諫。

眼見皇帝決意已定,張居正隻能作出退讓,以換取高拱的活路。

不知是皇帝本就等著他,還是臨時起意,皇帝竟然有心整備京營!

很難說是雙贏,還是互相妥協,總之,二人來回磨了好一會,總算達成了共識。

張居正為此所作出的承諾,是起用顧寰。

而皇帝卻沒承諾不殺高拱,隻說給高拱一個機會——他要看看高拱是一心為國,還是有篡逆之心。

張居正想到皇帝口中這個機會,便歎了口氣。

這哪裡是機會,分明是要榨乾高拱這把老骨頭最後一絲用處,還要逼高拱低頭謝恩。

屆時高拱隻要不想背上篡逆的罪名,也彆無選擇。

把人賣了,還要人念他的好,他懷疑皇帝是不是偷偷看漢文帝的史了。

張居正一麵對皇帝不夠仁德的作為感到可惜,一麵又難以抑製地升起激賞之情。

就在這樣矛盾的心態當中,張居正來禮部找到了呂調陽。

這位禮部尚書,在高拱的拉攏之下,仍然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信任自然要再添一分。

二人站在禮部外的池邊,負手而立。

張居正開門見山:「和卿,按製,聖上明日將禦宣治門視事,百官行奉慰禮。」

「屆時,你出麵請聖上宣赦賞之事。」

赦賞就是大赦天下,以及封賞皇親國戚,由禮部出麵,最是合適。

呂調陽一愣,張居正平日滿口皇帝皇帝的,今天怎麽稱起聖上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張居正:「赦賞之事,有什麽變動?」

大赦和赦賞早有定稿,宣治門隻是走個流程。

但張居正既然這麽說了,必然不會這麽簡單。

「聖上屆時,要恩蔭勳貴,錫賚百官。」

張居正說著,又轉頭看向呂調陽,眼中不乏欣慰:「和卿,你可是眾望所歸。」

呂調陽疑惑重複道:「眾望所歸?」

張居正點了點頭,笑道:「你要入閣了。」

呂調陽:「啊……啊?」

張居正眼中意味難明:「彆緊張,不僅是伱,功臣皆有封賞,其中以元輔為最。」

……

入夜。

夜幕低垂,籠蓋著京城中成千上萬各有蓄謀的燈火。

其中說不上最亮,卻是最引人注目的,是高拱府邸門前的燈火。

映照出絡繹不絕的賓客,映照出桌案之下的交換,也映照出,高拱如今的烈火烹油。

在這一盞燈籠下。

陳洪大搖大擺地走出來。

這位裕王府出身,任過司禮監掌印的大太監,如今可謂春風得意。

一掃被馮保壓製的陰霾不說,權傾朝野,也隻在眼前。

當朝最當權的二人——正宮太後丶內閣首輔,都是他的靠山!

得益於此,內廷越發多人向他示好輸誠。

乃至於有朝官向他暗送秋波。

這等鮮花著錦,當真是人生妙事!

隻待皇帝祭天為兩宮上尊號,陳太後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慈慶宮發號施令,他陳洪,便是大明朝最能呼風喚雨的幾人之一!

屆時,他便能比在位司禮監掌印時更加風光!

東廠!禦馬監!內帑!統統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還能代陳皇後,與外朝協政!

若是能再說服陳太後,讓他管束皇帝。

他陳洪,當真就能橫著走!

當日在司禮監,馮保的一拳之仇,他記憶至今,再等上幾日,他便要手刃此賊!

這般想著,陳洪途徑一處昏暗的街巷,沒由來地,心中突然一緊。

多年明爭暗鬥的本能,立刻讓他警覺!

他立馬回過頭,就要吩咐身後隨行的兩名太監後退,離開這處街巷。

但,甫一回過頭,就看到睚眥欲裂的一幕——兩道黑影站在隨從太監身後,捂住太監的嘴巴,將兩人放倒。

陳洪第一反應,便是準備口中爆喝,拔腿就跑。

還未行動,眼前陡然一黑,立刻跌倒在地,緩緩失去了意識,隻看到幾雙錦衣衛的鞋子,踩在他麵前的水坑之中。

「陳千戶好身手!」

蔣克謙蹲下身,給陳洪補了一記手刀,口中誇了一句。

「蔣兄就莫要挖苦我了。」陳名言得了誇獎,隻是苦笑,又說起正事:「此人如何處置?」

他口中稱兄,套著近乎。

兩人正說著,身後一名百戶聞言,立馬湊上來:「蔣指揮丶陳千戶,俺最擅長刑訊!」

蔣克謙與陳名言麵色古怪地對視一眼。

前者看了一眼後者,問道:「陳千戶要審嗎?」

陳名言遲疑道:「恐怕,審不得吧?」

蔣克謙點了點頭,看向那百戶:「聽見沒!陳千戶說不審,溺水吧。」

那百戶點頭哈腰應是。

立馬蹲下拿出一迭粗布,按在陳洪臉上,又掏出一瓶酒,直往嘴裡灌。

陳洪似乎有了要醒的架勢。

隻見那百戶一臉猙獰地死死按住,任由陳洪雙手抓撓,雙腳亂踢也無濟於事。

終於,緩緩歸於平靜。

各自分彆確認之後,幾人才拖著屍體,走到河岸邊,一腳將其踢進了河中。

一位大太監,便這樣不明不白地醉酒不慎失足,溺死在了河中。

微不足道。

……

馮保方從慈寧宮出來,便被張鯨叫住。

他警惕而疑惑地看著這個張宏的乾兒子。

張鯨卻很是恭謹:「馮掌印,陛下請您過去。」

馮保聽了這個稱呼,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身後的太監很是上道,立刻出聲嗬斥:「你個無品無階的東西,也敢直呼老祖宗的官階!」

受了嗬斥,又被馮保麵無表情地盯著,張鯨沒有失措,仍是做足了禮數。

靠近些許,輕聲道:「陛下說,是高拱的事……」

馮保目光一閃。

眼下高拱強勢,將他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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