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戎出門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三慧院的牌匾。
擺脫了羅裙婦人,背對她大步走出……這一番灑脫自在,讓他長吐出胸中一口鬱氣,覺得刹那之間,外麵的天地都寬了,有一種暢快之感。
這幾日,歐陽戎被甄氏“按”在病榻上、悶在屋內,無事可做,“聞之”與“思之”太多了。
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終於,今晨被善導大師一指點破:與其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
所謂三慧,不止要“聞”與“思”,還要“修與行”!
歐陽戎覺得,那一夜在地宮,他能為了微乎其微的一絲希望,冒險爬出“危險井口”;那麼現在,他也能為了“歸去來兮”福報可能是回家之路的一絲可能,埋頭下山,去莽出一萬功德來。
“嬸娘或許是打心底裡為我好,想保護我,可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的我,不是孩子了,婦人之仁也不是我性格。”
歐陽戎麵色如常,自語輕吟:“不要遲疑,要敢於冒險,眾生往往猶豫不定;大丈夫事事都能實現,因為能知而能行。”
“區區一萬功德,何足掛齒,也就差個百分之九十九。”某人灑笑……
燕無恤匆匆趕到了東林寺,在大門口就看見了背手等待的歐陽戎。
“明堂!”
“邊走邊說。”
“是,明堂。”
落葉混雜濕泥的山路,龍城縣新上任的弱冠縣令走在前麵,藏藍服年輕捕快落後一步,跟在後麵。
“明堂,山下大水退了很多,從南邊雲夢澤衝下來的水,不少流入北邊的長江了,縣城裡的屋舍不少衝塌了,不過最慘的還是龍城下屬的鄉鎮村,屋舍倒塌大半。
“田地也是,百姓良田大多數都被淹了,甚至低窪處,現在都還沒退水,成了湖泊,除了那些地勢高的優田外無一幸免,不過這些幾乎都屬於城裡的那幾家豪紳。
“商戶與工戶反而還好,彭郎渡搶修了下,從雲夢澤與長江經過的船隻照常停靠,影響不太大,蝴蝶溪對岸柳家的古越劍鋪也絲毫沒停工過,劍爐一刻不熄……”
燕無恤歎了口氣,指著山路上不時能碰到的拖家帶口上山投寺的災民,“損失最慘的,還是農戶,眼下龍城內外的災民流民們大多數都是他們,一沒屋,二沒田的,都被大水衝了個一乾二淨,有些地方甚至整村的人都逃來縣城,治安已經有些緊了。
“刁縣丞正在代替您開倉放糧,還聯合了城裡幾家善心的豪紳一起廣施粥棚……”
“‘大善人’嗎。”背手走前麵的歐陽戎忽然打斷,笑了下,“原來咱們龍城也有。”
燕無恤一愣,好奇問:“明堂在笑什麼……”
“沒事,就是嗅到了些熟悉的玩意兒。六郎繼續。”
燕無恤準備接著解釋水患情況,不過卻又聽到前方的弱冠縣令忽然轉頭說:“這些水患的事先不用說了。六郎,給我介紹介紹咱們縣衙的幾位大人們,這次昏迷很久,有些沒印象了。”
燕無恤微微皺眉,“明堂才是大人,龍城最大的父母官,縣丞,主簿,縣尉都是明堂的佐貳官,何來大人一說,明堂謙虛了。”
歐陽戎笑了笑沒解釋。權力這種東西,是自下而上的,可往往卻又給人自上而下的表象。
燕無恤也不墨跡,事無巨細將他所知道的關於龍城縣丞、主簿、縣尉的情況說了出來。
這三個官職雖小,可卻與縣令一起,構成了一個大周地方縣級單位的最高決策層,在地方百姓們眼裡都是頂天的大人物……
歐陽戎聽完後,沉思了會兒,準備下山看看,可燕無恤似是想起了什麼,喊住了他。
“明堂還記得前日,卑職提過的……真正救您一命的那個很勇的漢子嗎?”
歐陽戎微怔回頭,“記得,怎麼了。”
燕無恤先是抱拳請罪,慚愧道:
“他叫柳阿山,也在東林寺養傷。那日救回明堂後,這漢子的腰也被激流中的尖器割傷,後來傷勢越來越重,之後又發了大水,他們家的屋舍財產也沒了,無家可歸,還是他幼妹半夜找上門來,卑職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