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些魚肚白。
隱藏在竹林中的鐘樓,又有小沙彌打著哈欠上樓敲鐘。
住在這山上古寺,耳畔是晨鐘暮鼓,每日生活都像念經千篇一律,對於時間流逝的感知似乎都變慢了些。
好像又是與那日一樣的時辰,但一回生二回熟,這回歐陽戎矯健的爬出井口翻過柵欄,若無其事的背手走人。
在發現那個價值一萬功德的秘密福報後,他又在下麵逗留了不少時間,不是陪不知大師聊天,而是再仔細、從頭到尾檢查了幾遍地宮。
他想嘗試下,能不能手動找出或觸發這個隱藏的福報。
因為萬一和他期待的“回家”不一樣,而是彆的什麼奇怪福緣怎麼辦,也不是不可能,他得排除一下。
但讓歐陽戎不知該欣喜,還是該失望的是……他什麼也沒發現,無功而返。
歐陽戎返回三慧院,不過特地繞了下遠路——主要避開嬸娘的院子——還彆說,自從甄氏過來住,做賊心虛的氣氛這一塊算是給他拉滿了。
可這一繞,正好撞到了準備去誦經早齋的善導大師。
老僧疑惑:“明堂為何大清早的走路躡手躡腳?”
“這是……白鹿洞書院那邊流行的晨練方式。”
“是老衲見識短了。”
二人剛擦肩而過,歐陽戎似想到什麼,好奇回首:
“對了,還沒問過你們東林寺修的是什麼宗?禪宗還是律宗?”
“都不是,禪宗在西,律宗在北。”善導大師搖搖頭,“小寺在南,修的是蓮宗正統,不過明堂也可稱我們為淨土宗。”
“淨土宗嗎……”歐陽戎抬目問,“你說這世上真有淨土嗎?”
善導大師立馬點頭。“當然有。老衲那位師叔祖不就是例子。”
“若是有,這淨土又在何處呢?”
善導大師指了指歐陽戎的心口,“淨土就在這裡,明堂心中的淨土一直明堂自己心裡,為何要問老僧這個外人。”
歐陽戎點頭,“是我著相了。”
善導大師看了他眼,“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其實貧道前日就發現明堂一直麵色鬱鬱,心中有障。”
歐陽戎直視老僧,虛心問:“如何頗障解脫?”
善導大師沒答,垂目理了理僧衣,整頓好衣容,走之前僅抬手遙指了下三慧院方向,轉身緩步離去。
歐陽戎在原地站了會兒,轉頭回到三慧院。
他走進門時,突然停步,仰頭端詳門楣上掛著的匾額。
上書“三慧”。
“何為三慧?聞,思,修,三者也……聞須諦聞,思須審思,修須如實。”
歐陽戎嗓音由低到高,如悟性由淺到深,昂首朗聲:“歐陽良翰,再問你一問,如何破障?”
自答:“躺而聞之,坐而思之,起而…行之!”
儒生微笑,甩袖闊步,登堂入室。
……
“今日就離寺。”
餐桌旁,龍城新任的弱冠縣令一板一眼的放下碗筷。
“不行。”甄氏低頭抿粥,眼皮也沒抬下。
“嬸娘,侄兒是知會你一聲,不是商量;侄兒已經讓人通知了燕捕頭他們,主持那邊,侄兒也詢問了下,大師說侄兒身體已經恢複七八,可以下山。”
“先斬後奏?”
“早該如此。”
“那山下大水都退了七八,還下去乾嘛?”
“正是退了七八,才是開始賑災最關鍵的時候,侄兒是龍城令,不能傷好了還躲在山上不下去,拋給屬官。”
“什麼拋給屬官,這山下大水檀郎又沒多少責任,你才剛剛上任,又是數年一遇的雲夢澤漲水,昏迷期間發生的水患,這不可抗力,沒人會追究檀郎責任。”
“沒有責任,就能高枕無憂,睡得心安理得嗎?”
甄氏放下碗,從半細手裡接過手帕,擦了擦嘴,開始慢條斯理:
“行,那你下山吧,不用管嬸娘了,就丟在這深山古寺自生自滅,唔乾脆出家算了,養了二十年的孩子,還沒青燈古佛靠得住。”
說到這,竟還能在傲嬌決然的語調中帶上了點哭腔,婦人歪頭“悄悄”抹淚。
歐陽戎麵色不變,嬸娘都把他打成忘恩負義大不孝了,結果他等半天沒等來沉悶的木魚聲,看來佛祖都看不下去了。
他繼續提議:“嬸娘不想呆這兒,那要不派人送嬸娘回南隴?”
“不要!”甄氏立馬斬釘截鐵。
“……”
她瞪眼,“檀郎現在當官了,翅膀硬了,就不想帶嬸娘一起享福了對吧。”
歐陽戎一本正經說:“大周令規定,地方縣令要離家千裡任職,切不可攜帶親戚鄉人一起赴任謀利。”
“嗬,大周令嬸娘倒是沒讀過,但做父母官的要求這塊,彆想糊弄嬸娘。”
甄氏似笑非笑,“這類親戚說的是能拋頭露麵的男子親屬,對攜帶母親這類親屬可是絲毫不反對,甚至鼓勵的,說不得州察院的禦史,還得誇檀郎孝順奉母,考核時多計一筆哩。”
歐陽戎捂拳咳了聲,“也行也行。不過聽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