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動若白猿靜若處子(1 / 1)

葉薇睞臉上表情有點古怪。

目送謝令薑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腳步在門口躇躊了會兒,沒有立馬回屋。

知道身後屋內傳來一聲似是提醒的熟悉輕“啊”聲,葉薇睞才鬆了口氣。

“咯噔”一聲緊閉關上院門房門,返身進屋。

葉薇睞好奇的目光投去。

隻見榻上,繡娘曲腿靠坐床頭,歐陽戎腦袋枕著她的大腿,繡娘將其溫柔攬進懷中,兩手纖指的指肚在他腦袋兩側太陽穴周圍微微按摩揉捏。

她偶爾手指停頓,微微閉眸,似是在感應並渡送著些什麼。

不知為何,總給葉薇睞一種醫館大夫替病患把脈的既視感。

另外,繡娘衣衫有些淩亂,腿下的被單也有些皺褶,似是剛剛翻滾折騰過一般。

葉薇睞見狀,小臉露出些恍惚了然之色。

剛剛謝姑娘進屋,主人的夢話應該不是空穴來風,可能確實是被謝姑娘的那兩聲“大師兄”模糊喚醒,隻不過迷迷糊糊間,應該是把不知為何抱住他的繡娘的身體當成了小師妹的。

隻是不知為何,主人在這檀香中這麼嗜睡,剛剛那一番折騰,還是沒完全醒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剛剛不在屋內時,繡娘對主人又使用了什麼特殊的手法……

心中疑惑稍解。

葉薇睞微微抿唇。

她現在倒是隱隱清楚了某事,這個叫繡娘的啞女,應該是與謝姑娘一樣,都是傳說中的練氣士。

否則剛剛謝姑娘應該會發現繡娘才對,沒有發現,那就有一種可能,麵前的繡娘可能比謝姑娘還要厲害一些……

不過謝姑娘是名揚天下的五姓七望的子弟,阿父謝旬又是書院大儒,師傳與資源不缺,自幼學習煉氣術倒也正常。

可這繡娘又是怎麼回事,與主人或南隴歐陽氏又是什麼淵源,主人好像也從未提過……

黑暗中,靠近床榻的葉薇睞皺起的眉兒暫時鬆開,進裡屋後,她轉臉先去點燃了一盞燭火。

裡屋中央亮起一片舊黃的光暈。

是暖色調。

床榻邊的黑暗被驅散。

照亮裡屋三人的身影輪廓。

葉薇睞兩手抬至頸後,微微低頭,重新係上粉白繡荷花的肚兜。

可待她走到床榻邊時,腳步一頓:

“你做什麼?”

繡娘低頭閉目,並攏兩指輕輕抵著懷中檀郎的神庭穴,似是感應探查了一番,默默收回安神渡氣的兩指,翻手取出一粒金燦燦的丹丸,躺在手心中。

她扶起歐陽戎身子,小心翼翼送進他嘴中。

看這一套流程與模樣,倒是頗為熟練。

葉薇睞愣了下,焦急出聲上前:“你……”

繡娘把歐陽戎腦袋放回枕頭上,平躺睡姿,她轉臉,朝滿臉擔憂的葉薇睞搖晃了下頭,搖搖手掌。

“怎能給主人亂喂東西……”

葉薇睞跺腳嗔惱,可是瞧見床榻上叫繡娘的啞女望向主人睡容時,眼中流露出的滿滿柔情神色,嘴裡話語又卡頓住,隻好無奈問道:

“你之前是不是趁我們睡覺,經常對主人這樣?”

繡娘看了眼她,毫無隱瞞的點點頭,似是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葉薇睞欲言又止。

繡娘似是看出白毛丫鬟的困頓糾結,指了指床上的歐陽戎,她向葉薇睞輕輕豎起了一個食指在唇前:

“噓。”

啞女身姿輕盈,穿鞋下床,帶著穿白荷肚兜、銀發及腰的少女去往書桌前,獨留下在枕頭上睡夢香甜的閉目青年,不去打擾。

葉薇睞取下屋內僅有的那一盞油燈,跟上啞女。

裡屋重新被黑暗侵入。

橘黃的“光暈”跟隨著二女來到了書桌旁,籠罩案牘堆積卻井然有序的案幾。

繡娘伸手,似欲鋪紙研墨,被葉薇睞忽然攔住。

“等等,奴家來吧,主人聰明,又有他經常自稱的強迫症,東西擺放自有規律,很容易發現外人翻他東西……奴家熟悉一些。”

油燈被放在桌上,葉薇睞上前接替繡娘鋪紙研墨。

繡娘默默退後一步,讓開位置。

不過她卻偏臉盯著嘴裡嘮嘮叨叨、手上熟絡無比的葉薇睞。

檀郎聰慧,身邊這白毛丫鬟又何嘗不聰慧。

繡娘的眼眸,有些亮,又有些黯。

不知是喜是憂。

“好了。”

葉薇睞收拾了下桌麵上的細節,轉身讓開位置。

繡娘回過神,走到桌前。

桌麵,擺有紙墨筆硯。

繡娘挽袖提筆。

葉薇睞注意到,繡娘雖然右手缺了小指,但卻不是左撇子,依舊右手寫字。

隻不過用除小指外的四指捏筆寫字,明顯更難,付出的汗水更多。

然而,伴隨著麵前啞女的落筆,葉薇睞眼裡閃過一抹驚訝。

繡娘的字很好看。

字如其人,娟麗婉約,清新四逸。

就像一杯清晨繚霧的花茶,隻一眼,便沁人心扉。

最近受到歐陽戎的懲罰,苦練書法字帖的葉薇睞不禁貼近多瞧了幾眼。

這一雙沾染過陽春水、廚藝極佳的素手,很難想到能寫出這種好字來,還僅僅是四根指頭。

葉薇睞的眼底愈發好奇。

“伱問。”

紙上,繡娘執筆寫道。

或許是不會說話,連寫字都言簡意賅。

隻答。

葉薇睞脫口而出:“你鐘意檀郎?”

明明之前少女心中懷揣有很多問題,可是臨頭,卻當先問了這個。

繡娘看了她一眼,桌前低頭,小拇指輕撩了下耳邊鬢發,默默書寫: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葉薇睞不禁問:“這種感情嗎……那你與檀郎是如何相識的?”

繡娘纖指捏著的毛筆頓了頓。

落下:

“他從來不知道我在,以前也……從來沒和我說過什麼話。”

“那你們怎麼聯係到一塊的?”葉薇睞的語氣百思不得其解,補充道:“你也說不了話。”

“做夢。”

“什麼?”

“夢,我天天晚上都能夢見他。

“認識檀郎很久很久了。

“是在夢裡和他說話的。

“昨晚我還夢到他了。”

葉薇睞沉默了,眼睛看著桌前啞女似是淺笑彎起的嘴角,輕聲道:

“可他不喜歡你,或者說……不知道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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