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雀簌簌振翅停落在樹梢,幾根尾羽飄然落下。
風從林海深處蕩來(),掀動蕭厲袍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側身抱臂倚樹而立,沒看道路那邊趕來的一眾人,開口道:“你們在找我?”
雖是問句,話意卻已然篤定。
白羽雀是青雲衛特有的聯絡方式,從幾天前,他就發現了,凡他所到之處,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白羽雀。
初時他還當是巧合,但幾次三番,就絕非巧合二字可言了。
昭白沒料到蕭厲會主動現身,青雲衛的暗釘在忻、伊兩州解除路禁後,就已從坪州一路鋪到了洛都。
尋找蕭厲的消息在青雲衛內部發放出去後,蕭厲所到之地,有做暗哨的青雲衛發現他蹤跡的,都會用白羽雀傳信給她。
隻不過她每每帶著人趕到,蕭厲又已折身去往彆處。
這次蕭厲直接跟著白羽雀主動找上門來,委實叫昭白意外。她一貫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短暫掠過驚愕,隨即頷首道:“請蕭將軍隨我等回去。”
蕭厲沉默著,沒有立即答話。
在昭白又皺眉喚了他一聲“蕭將軍”後,他才問:“是你們翁主的意思?”
他在溫瑜加封公主之前便已離開坪州,還未習慣改換對她的稱呼,此刻話中的“你們翁主”幾字,更是無形地畫出了界限。
昭白也察覺了蕭厲態度上的微妙變化,她不知那晚蕭厲冒雨夜闖去見溫瑜,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但對方對溫瑜不複從前恭敬,顯然讓她不快,她擰眉回道:“是。”
蕭厲卻譏嘲半提了下嘴角,他容貌是那種一眼能瞧出英氣的俊逸,臉部的輪廓走勢極為硬朗,五官雜糅了蕭蕙娘容貌特點的緣故,稍顯柔和了些,像是自幼被馴養的狼,乖順時如大犬般讓人覺著無害可親。
可那雙眼裡一旦顯露出凶野,便會讓人脊背發寒,回神過來狼終究是狼,當它露出獠牙,就得時刻警惕著咽喉被他洞穿。
蕭厲尚一語未發,這樣的氛圍,卻已像是無形的海水一層層漫過來,讓昭白心中莫名地煩躁,她不由得攥緊了手中劍柄。
她身後的青雲騎,已有耐不住這低氣壓的,齊刷刷將手中佩刀拔出了三寸。
蕭厲視若無睹,他嘴角嘲諷地半勾著,深邃的眉眼叫頭頂枝葉的陰影所籠罩,叫人瞧不清裡邊的情緒:“這不是你們翁主會做的事。說吧,誰派你們來的?”
昭白神色更冷了些,對方不再奉溫瑜為主,話語間卻又似同溫瑜極為熟稔的模樣,如此無禮又如此不敬,叫她心中那份不快,已漸漸轉化為隱怒。
蕭厲那話顯然也觸怒了其他青雲衛,有青雲衛當即便喝道:“昭白統領,何必同這吃裡扒外的叛徒廢話,直接動手就是!”
昭白在那青雲衛出聲後,神色便是一冷,隻是還不及出言訓斥,蕭厲那頭已再次出聲:“叛徒?”
他嘴角譏誚的弧度更明顯了些,似已意識到他們此番尋來,另有旁因,撩起眼皮看向昭白
() :“什麼意思?”
是帶著哂嘲的質問。
方才說話的青雲衛喝道:“還在惺惺作態!你逃回錦州,不就是為了尋求裴頌的庇護?枉公主如此提拔你,便是養條狗都養熟了,你這……”
“岱岩!”昭白沉喝一聲,有警告之意,那青雲衛恨恨瞪蕭厲一眼,總算是閉上了嘴。
昭白這才看向蕭厲,冷硬道:“蕭將軍,公主素有惜才之心,也甚是看重將軍,今有證據指向將軍乃裴頌細作,公主念著將軍勞苦功高,希望將軍先折返坪州,待查明一切,自會還將軍清白。”
自嘲和譏誚一點點爬上蕭厲眼底,他點了點頭,輕笑著問:“所以,你們翁主懷疑我是叛徒,是麼?”
昭白明白蕭厲誤會溫瑜了,她皺了皺眉,解釋道:“有證據指明,你師從裴頌之父秦彝,且你母親也沒死,一直被裴頌精心贍養在一處彆院……”
“你說什麼?”蕭厲那譏嘲的笑意凝在了嘴角。
他這反應也超出了昭白的預料,仿佛在此之前,他當真半點不知情。
昭白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道:“教授你兵法武藝的,乃裴頌之父秦彝,你母親也在裴頌手上。公主已命人去探虛實,若這是裴頌的離間計,你回坪州後,正好同李大人他們從長計議,商討營救之法,公主有令在先,若探明是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出蕭夫人。”
她自認已將是非利弊和溫瑜的苦心說得夠清楚了,怎料蕭厲沉默半晌,似消化完了那些話中的信息,抬起頭卻隻冷漠留下一句:“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對她,問心無愧。我娘,我自己會救,無需你們插手。”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昭白麵容肅冷地看著蕭厲離去的背影。
兩名青雲衛看她一眼,隨即長刀出鞘,踏著空氣中的熾熱浮浪,如越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
刀鋒朝著蕭厲劈頭砍下時,他背對著兩名青雲衛,卻如後背長了眼睛一般,側身避開那一記豎劈,隨即又一肘撞在另一名青雲衛抬刀欲劈的小臂上,那名青雲衛隻覺小臂頓麻,還未反應過來,已被扯著那條手臂拖過去,幾乎是瞬間就要撞上同伴第二次劈砍下來的刀鋒。
另一名青雲衛見狀,隻得趕緊收力,調轉鋒刃,才不至讓同伴血濺當場。
蕭厲再摁著那名青雲衛的腕骨用力一折,似有骨裂的喀嚓聲響起,那名青雲衛竭力隱忍,喉間卻還是溢出了痛苦的悶哼。
蕭厲奪過他手上的刀,往後揚起一道狂烈弧線,架住了趕來的另幾名青雲衛劈下的刀,再當腳一踹,其中兩人便倒飛了出去。
這番交手都隻發生在瞬息之間,蕭厲逼退繼續纏鬥的兩名青雲衛後,持刀而立,神情極冷。
昭白做了個手勢,受傷的青雲衛便退至她身後,先前觀戰的青雲衛則拔刀而出,獵獸一般,隔著一段距離將蕭厲圍了起來。
日頭毒辣,蟬鳴聒噪,刀刃晃出一片耀白的日影,空氣中似也有一根根亮白的細線在蟬鳴聲中繃緊。
青
雲衛手上浸出的汗濡濕了刀柄(),從收緊的袖口淌下的汗珠劃向手背?()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抬手甩汗的刹那,空氣中那根繃得搖搖欲墜的細線似也被斬斷。
精鋼鍛造的橫刀以無可匹敵的力道撞在一起,火星迸射中,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銳響。
青雲衛這圍攻的方式和當初裴頌手底下鷹犬群攻的方式極像,都是意圖耗到對方精疲力儘。
昭白一直抱劍旁觀著這場打鬥,她知道蕭厲在用兵上常常劍走偏鋒,以險取勝,對蕭厲的拳腳功夫,卻還沒什麼確切的了解。
經青雲衛這番試探下來,她眼中神色逐漸凝重。
——眼前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
凶戾如狼,猛烈如獒。
蕭厲有過同裴頌鷹犬交手的經曆,在青雲衛的圍攻下,很快找出了其中破綻,殺得他們自亂陣腳。
在他又一次狂劈出一道剛烈的刀弧,逼退幾名青雲衛時,昭白拔劍迎砍了上去。
“鏘”地一聲銳響,震得雙方耳膜都陣陣刺疼,但誰都沒有因此緩息,狂烈的刀勢和劍鋒猛劈猛砍,快得甚至帶出了道道殘影。
昭白和她的孿生妹妹,最初能被選做影衛,便是得益於一身怪力。
此刻的鏖戰,如此大開大合劈砍,換做旁人,早已力竭,昭白卻越戰越勇,甚至在祭出劍鋒的間隙,還能冷聲沉喝:“你既聲稱對公主問心無愧,為何不棄刀束手就擒,隨我等回坪州?”
蕭厲一言不發,隻提刀和昭白劈下的劍刃相撞,劍身薄脆,本就不適合劈砍,在這一次狠撞之後,發出了不堪重負般的錚鳴。
昭白虎口麻痛,但她無暇分心去看有沒有撕裂流血,因為蕭厲刀勢沒有半分緩和地再次劈砍了過來。
她抬劍相迎,卻驚覺蕭厲的攻勢比先前更猛,從那柄鋼刀上度過來的力道,好幾次都震得她手中長劍險些脫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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