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隨因為蕭厲那話一時怔住,想再同他說些什麼時,卻見蕭厲早已走遠。

風吹林海,山間草木葳蕤,蕭厲行過一處山坳,便見等候多時的宋欽和鄭虎一眾弟兄,見他過來,眾人從樹下站起身,不少弟兄喚他“二哥”。

蕭厲朝著他們點了頭,宋欽招呼道:“走吧!”

眾人拿了東西欲上馬,蕭厲遲疑一二,叫住宋欽:“大哥,我已不是坪州的什麼將軍,你帶弟兄們跟著我,我沒法保證大家都能掙個好前程……”

宋欽重重一拍他肩頭,止住了他後麵的話,他笑問:“我從前帶你們進賭坊做事,又讓你們掙了個什麼前程?”

他轉看向眾人:“如今世道大亂,井裡的王八山裡的□□都在稱王稱霸,那些個市井裡的無賴,往軍營裡一鑽混身兵服出來,就敢到處撒尿圈地,耍天王老子威風從百姓頭皮上刮膏搜脂。弟兄們做本分生意開鏢局,也隔三差五地叫人找茬收孝敬錢,隻要能不再受這鳥氣,咱學人落草為寇、進山做那綠林匪都行!”

眾弟兄都朗聲大笑附和著說是。

鄭虎也道:“二哥,可彆說那些見外話了,隻要咱弟兄們在一塊,哪兒不是去處!”

蕭厲自是知道這份無條件的信任有多可貴,他拎著蕭蕙娘骨灰盒綢布係帶的手緊了緊,壓下心中那份震蕩,翻上馬背對眾人道:“好,接了乾娘她們,咱們就去通州,闖一番天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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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大梁鎮國公主菡陽率儀仗三千,出關前往陳王庭聯姻。與此同時,北伐裴頌的梁、陳、魏三方兵馬,先行部隊也開始拔營開往錦州。

溫瑜出城那天,城內百姓自發地跟著送親隊伍出城相送,追著她的車駕哭著喚她公主。

溫瑜一身婚服坐於轎中,視線被頭冠上垂下的繁密瑪瑙珠簾格擋,縱使打起了左右車簾,卻也瞧不真切那一張張紅著眼喚她的麵孔,隻有那一聲又一聲淒切不舍的“公主”,在鑼鼓聲和鞭炮聲中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她耳膜。

溫瑜隔著珠簾,也紅了眼眶,挺直脊背,再不敢往那些呼聲的源頭看去一眼。

這是從洛都之禍後,她一直都在走的一條路。

隻是初時為她送嫁的,隻有兄嫂和母親,而今,又多了整個坪州城的百姓。

到了百刃關城門,遠遠便能瞧見城門外黑壓壓一片的陳國接親軍隊,溫瑜叫停儀仗車隊,在昭白的攙扶下走出十六人抬的鸞轎,李洵、陳巍、範遠等一眾臣子都立在城門口,見了她,百味雜陳地拱手喚她“公主”。

溫瑜遮麵的珠簾在下轎前便已被勾至頭冠兩側,她點著大婚的穠豔妝容,卻無半分嫵媚,積在眉眼間的,隻有梁地百十年裡淬出的華貴與威儀,她望向眾人,眼中有不舍,有複雜,獨獨沒有怯弱,開口道:“諸位,便送到這裡吧。”

在場臣子都明白,她這一去,是已一己之力,重新撐起整個大梁的國運,已有官員垂首抹淚。

李洵一雙眼亦

是通紅,他喉頭滾了好幾遭,才道:“令公染疾,臥病在床,未能親自前來送公主,讓老臣代祝公主此行順風。”

溫瑜和李垚師生二人,在毒殺蕭厲一事生出嫌隙後,便再未見過。

此刻聽得李洵這話,溫瑜也並未多言什麼,隻在回首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梁地後,對著在場百官深深一揖:“大梁,便托付與諸位了。”

此言一出,在場梁臣無不心酸,啼淚聲一片。

騎著高頭大馬等在陳軍陣前的薑彧,看了眼日頭後,又瞥向城門處還在同梁臣們作彆的溫瑜,視線在那張極致美豔又極致威嚴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息,才移開對親衛道:“去催促一二,該啟程了。”

親衛很快小跑著過去說了什麼。

薑彧看到溫瑜朝這邊投來一瞥,他已不再受坪州監禁,反倒是溫瑜即將踏入他們陳國境內,局勢已不同了,按理說,他不該再對這位大梁皇女存有什麼懼意。

可溫瑜眸光不溫不火地落過來時,他仍是覺著渾身都不自覺地僵直了。

他後來方明白,縱使那一眼再尋常,卻也是來自一個族群的王的注視。

溫瑜重回轎中,所帶的三千人的儀仗隊,被接親的陳軍簇擁著繼續往南。

薑彧在隊伍啟程後,駕馬欲靠近溫瑜的車駕,左右隨行的青雲騎當即拔劍出鞘,如臨大敵盯著他。

薑彧很是意外,無奈笑笑,舉起雙手以示自己無任何惡意,隔著溫瑜車駕外落下的車簾大聲道:“小臣前來隻為告訴公主,在抵達王庭前,會先穿越小半月路程的戈壁,荒漠裡晝夜溫差大,也常有狼群出沒,還望公主的部下們多加警醒,公主路上有任何需要,也都可吩咐小臣。”

駕馬行在溫瑜車駕邊上的昭白,並沒有讓青雲衛們收刀的意思,她靠近車窗附耳過去,似聽裡邊的人吩咐了什麼,再直起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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