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溫瑜大婚。

這次陳王宮那邊倒是沒再弄出什麼幺蛾子,迎後大典一切按禮製進行。

溫瑜所穿的婚服不再是從坪州出發時的那一套,而是陳王宮內務府那邊準備的,和陳王的婚服共為一套。

陳國在關內那會兒L,江淮一帶紡織業還不甚發達,王宮貴族多崇尚朱玄兩色,故而陳國避出關外後,雖已經曆了數代,但還是守著舊製。

溫瑜在大典上的婚服,也以玄色為主,隻在襟口、袖邊和底衣上改用朱砂色做點綴,比起她們梁製禮袍的雍容華貴,陳國沿照祖製,更多了一股肅穆和威嚴。

大殿廣場外分立兩側的百官,朝服也都是朱玄兩色,乍一眼瞧去,整個陳王宮內外都是黑壓壓一片。

這場婚典,也更像是一場認權的儀式,無半分喜慶。

朱紅的氈毯從陳王宮外一直鋪到漢白玉石階下方的廣場儘頭。

溫瑜玄色的婚服外,另罩了一層暗紅輕紗,上邊暗金的繡紋,在日頭下輝光燁燁,孔雀羽扇半遮麵目,身後跟著昭白、銅雀一眾也換了朱玄禮袍的青雲女衛,踏著紅氈,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漢白玉石階上方的陳王宮。

有官員好奇大梁第一美人的聲名,在向著新後頷首揖手、等著新後從跟前走過時,偷偷抬起眼打量,霎時間竟是忘了呼吸。

——豔陽下緩步走向王宮的大梁貴女,側顏如玉,鴉黑長睫下的雙眸,涼若清月,至始至終都隻無喜無悲地平視著前方。

這場景,不像是成親,倒像是神女降臨他們南陳。

在場官員已全然想不起梁國同他們的種種掣肘,在這一刻隻感到了神聖和肅穆。

陳王帶著一眾親近的王宮大臣在王宮外迎接溫瑜,隻是他兩頰消瘦更顯顴骨突出,周身氣息也格外陰鬱,看溫瑜的眼神更是陰沉不已,瞧著更加不像是一個成婚的新人。

溫瑜步上漢白玉石階後,在禮官的唱禮下,執扇對著陳王一禮,陳王盯著她看了半晌,古怪地嗤笑一聲後,才敷衍般的揖手回了溫瑜一禮。

跟在溫瑜身後的昭白當即冷了臉色,離陳王最近的一宦官瞧見這情形,麵色也有些不對勁,低聲說了句什麼。

陳王看溫瑜的目光,則愈發古怪譏誚。

禮官極有眼色地趕緊繼續唱禮,陳王宮那邊接引的宮婦,也堆著笑做出請溫瑜和陳王一道步入陳王宮的手勢,才將這一觸即發的矛盾給暫且掩蓋了下去。

外邊發生的一切,應是有侍者第一時間告訴了等候在大典內的薑太後,在溫瑜和陳王入內後,她那強硬中帶著警告的眼神,先落到了陳王身上,隨即才審視般打量起溫瑜。

禮官高喊著讓溫瑜卻扇,溫瑜緩緩移開孔雀羽扇,那張穠豔如池中菡萏、清冷若雪山瓊月的驚世容顏,就這麼映入眾人眼簾,饒是見慣了後宮美人的薑太後,在那刹那瞳孔也不自覺張大了些許。

殿內的百官,站得靠前些能瞧見溫瑜真容的,甚至發出了吸氣

聲。

陳王那譏誚而諷刺的目光,落在溫瑜臉上時,也有一瞬凝固,隨即便被更甚的怨毒和仇視所取代。

溫瑜一直都無喜無悲地平視著前方,眼角餘光掃到陳王的幾度變臉,心下暗有計較,隻是麵上不顯。

在同太後對視時,目光不同於太後的強勢外顯,卻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短短數息的眼神交鋒中,太後似淩空赤鳥,展翅長鳴周身火焰賁發,戰意儘顯。溫瑜卻如棲息於青色水域的鸞鳥,鳳目半合,根本不理會來自空中的挑釁,但周身青色的翎羽每一次隨著呼吸舒展,足下浩瀚無垠的青色水域中,都會跟著綻開青色蓮華一樣的碧波。

有些較量,不動聲色反而更讓人摸不清深淺。

在禮官高喊著新人給薑太後揖禮時,溫瑜終於移開了同薑太後對視的目光,同陳王之間隔著還能再站下一人的距離,向著太後一揖。

薑太後因為同溫瑜的那番眼神對視,心下莫名地又升起一股火來,一時分神,竟遲遲沒讓兩位新人起身,還是邊上的宦官小心翼翼地喚了她一聲,薑太後方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在大庭廣眾下失禮,薑太後心中惱意更甚,但這會兒L好歹記著是在大典上,萬不能再失態了。

薑太後坐直些許,威嚴地看向陳王和溫瑜,道:“起吧。”

不多時,兩名陳王宮的宮婢端著盛了清水的銅盆分彆走向溫瑜和陳王,昭白作為溫瑜的近身武婢,親自上前替她擰了銅盆中的帕子淨手。

陳王那邊則是隨行的宦官代勞。

等宮婢捧著銅盆退下,又有宦官捧著盛放了不知什麼動物肉脯的托盤上前,這是陳國沿襲祖製的同牢禮,需新人共食一牲。

隨後還有合巹禮、結發禮,中原現今也保留著這兩項舊禮,隻是不在人前,改為在新人入洞房後,自行走完這兩項禮的流程。

宦官替陳王夾了一片肉脯放至小碟中,恭敬呈與陳王,陳王執筷夾起咽下後,本就陰鷙的一張臉上,浮起猙獰冷笑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對溫瑜道:“這牛歡喜嚼勁上佳,王後嘗嘗?”

昭白橫眉而視,一隻手已摸上了藏於袖中的匕首。

今日大典,隨行侍者不得佩戴任何利刃,昭白才解下了自己從不離身的佩劍,在袖中藏了匕首。

銅雀和其餘青雲女衛,麵上也已藏不住怒意。

陳國的臣子們,則頗有些麵麵相覷,顯然他們事先也不知大典上會有這麼一出。

溫瑜麵對如此羞辱,神色間依舊看不出喜怒,隻抬眸看向坐在最上方的薑太後:“敢問太後,這是何意?”

薑太後臉色鐵青,看著在大典上荒唐鬨事的陳王,沉聲喝道:“王上,怎可同公主開如此粗鄙的玩笑?”

陳王則是古怪一笑後,很是無所謂地認了錯:“是本王之過,不該同公主玩笑,說出那等不雅之語。”

宦官端著托盤走向溫瑜,示意溫瑜也食一片盤中的肉脯。

但溫瑜沒動,該替溫

瑜夾取肉脯到碟中的昭白也沒動。

陳王見狀,隻譏誚笑著道:“公主放心,這是上等的牛脊肉,非是牛歡喜。”

昭白再聽見這三個字,眼中都帶了煞氣。

溫瑜則是半個眼神沒分給陳王,轉而看向陳國的大臣們:“諸位今日都瞧見了,我菡陽千裡迢迢從關內趕赴王庭,履行盟約,爾陳國,是如何待本宮的?”

她素手一揚,直將宦官手中的托盤打翻在地,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她的動作搖晃,她冷漠開口:“這親,不成也罷。”

群臣驚惶,太後也麵浮怒意,對溫瑜道:“公主此舉,未免太過兒L戲了些。”

溫瑜冷冷迎上太後的視線:“那依太後看,陳王之舉又該叫什麼?”

臣子們無一人敢出聲,太後強壓著心中一口氣,命令陳王道:“王上,還不快給公主賠不是?”

陳王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對著溫瑜一揖後,語調散漫道:“本王失禮了,這廂向公主賠禮了。”

溫瑜不語,她身後的婢子們個個如虎狼般怒視著陳王宮的人。

陳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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