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十三度。

上午十點二十七分。

銀白色的千米雪道上,坡麵障礙追逐大決賽,也即是冬奧領獎台最終角逐賽,終於拉開帷幕。

選手們都是甫一出發就開始加速。

紅黃藍綠,四道背影快如閃電,一刻不停地在連綿起伏的波浪道上飛身躍起,落地加速。

那條蜿蜒如狂舞銀蛇的沉睡雪道因為人類的驚擾征服,再度驚醒。

堅硬山體被冰雪覆蓋,應和著呼嘯風聲,怒吼出一刻不停的摩擦和碰撞的聲響。

無數雪板踩實壓平的雪道表麵,也在明亮的日光裡,泛起冰和鱗片般晶瑩璀璨的細碎光芒。

“唰——”

“砰!”

“唰——”

“砰!”

這樣的聲音清脆,爽利,同時急促如戰鼓。

光是聽著讓人心潮澎湃。

更彆提場上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正在上演一場世界一流頂尖選手間的你追我趕。

他們共同攪動出風的形狀,短時間內不分伯仲。

有些急躁的觀眾們就慌了。

【距離根本就拉不開啊!】

但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作為單板領域的資深專業人士,哪怕是最不擅長滑行的艾莫斯,都能憑借雪感,在上坡時精準地抓住加速的時機,拚儘全力地緊緊綴在排行第二位的餘曜身後。

在外人看來,雪坡上的四位選手或許是同時跳起,又同時落下,連起跳和下落的時機都非常相似。

但裁判們以0.5倍數回放時就能看到,每位選手的起跳位置和角度都有著微妙的差異。

這樣的差異將直接決定他們的最終成績。

隻是第一段波浪道太短,很難這麼快就區分出來而已。

裁判們憑借經驗,就將目光都落到以微弱差距暫居的第一的德米特裡和第二的餘曜身上。

因為他們兩人的起跳最從容。

落下時雪板和坡道的接觸也最短暫。

如果波浪道再長一點,費利克斯和艾莫斯可能就要被遠遠地甩到後麵了。

“大跳台過來兼項的選手果然不如坡麵障礙追逐的主項選手!”

J1位置的裁判忍不住地想,同時忍不住地嘀咕了出來。

旁邊J2位置的裁判就是一記白眼。

“餘不也是大跳台的兼項選手。”

他兼的甚至還不止一項,也拿到了不止一塊金牌。

不出意外的話,坡麵障礙追逐的獎牌也會有這位華國天才一份,隻不過是現在還不能具體肯定到底是金還是銀了。

覺得餘曜會拿銀的裁判們占了大多數。

畢竟德米特裡是專攻坡麵障礙追逐的主項選手,同時也是速降滑雪的狂熱愛好者。

不過也不能打包票。

說不定這位已經被業內譽為天才少年的

華國麵孔就會像其他項目一樣,為他們帶來新一輪的賽場奇跡。

經驗老道的裁判們很快在心裡有了評估。

但來自世界各國的冬奧會觀眾們,連帶著各國解說員們一起,都還在為自己支持的選手們狠狠捏住一把汗。

他們看看屏幕裡差距微弱的四道身影,都有點猶豫不決。

大家好像都很瀟灑和帥氣。

速度也差不太多。

所以,到底誰能拿到冠軍?

沸雪論壇裡的投票貼再次被頂上熱門。

各國直播間裡,解說員也都在高聲地為自家選手加油鼓勁。

e國解說員粗著嗓門:“德米特裡!守護好你的冠軍榮耀!”

f國解說員滿臉通紅,“艾莫斯!該死的,彆管那什麼滑行姿勢,醜就醜好了,衝就對了!”

l國解說員平時最是懶散,此刻的神情也是一等一的激動,“費利克斯,我們都期待著你第一次站上其他賽項領獎台的時刻!”

大家都很激動。

但其中最緊張,最提心吊膽的,絕對還是來自華國的解說員。

在場的四名選手裡唯一一個身上有傷,又才經曆一場惡戰的,可就是他們華國人。

本來在生理狀態上就處於弱勢。

偏偏坡麵障礙追逐的大決賽又不像其他賽項一樣有三次機會,成功進入大決賽的選手們隻能滑一次,堪稱一戰定生死。

華國的千家萬戶裡,一路陪伴餘曜從資格賽走到大決賽的華國觀眾們個個炯炯有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自家的電視大屏幕。

直播間裡的解說員也在緊張亢奮之下,整個人宛如識圖機器人成了精,叭叭叭地播報個不停。

“波浪道加速!”

“好,餘曜成功超過了費利克斯!但是距離德米特裡還有些差距。”

“下一個賽段是跳台,是餘曜的強項!”

“彆遲疑!衝出去!”

“這是波浪道之後又一次加速的機會!”

解說員語氣振奮,很快就在緊張激烈的畫麵中完全忘記了,自家運動員還有傷,之前幾輪比賽時都會在這裡刻意壓抑住自己的速度,以免在下一個彎道處難以收場。

觀眾們倒是沒忘。

可還沒來得及評論吐槽,賽場上的少年身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了昂揚上翹的跳台頂。

觀眾們還來不及反應。

“咻——”

少年在雪板淩空的瞬間用力向上一跳。

隨即,整個人就在積年累月肌肉記憶的作用下,矯健帥氣地高高飛了出去。

修長身影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中隻定格一瞬,就直直衝向陡峭的雪坡。

“砰!”

雪板完美地落在雪坡的山腳下。

這一跳飛起的高度和遠度遠超尋常。

被重力加持過的速度瞬間比先前快上不少,輕而易舉地超過其他三位在跳台區下意

識收斂速度的對手,拉開了自比賽開始以來選手間的最大距離。

穿著華國紅背心和黑色滑雪服的少年從雪板上站直身,閃亮亮地自並駕齊驅的四人團中脫穎而出。

一騎當先的身影看上去帥氣無比。

這絕對是值得尖叫和歡呼的巨大勝利!

【太棒了太棒了】

【我就知道餘絕對不會讓我們失望!】

沒有本國選手參賽的彆國直播間歡呼不已。

沸雪論壇裡的投票帖,標注著餘曜名字的選項也在這個跳台衝刺後,成功迎來了一大波瘋漲點擊。

反倒是華國自己的直播間此刻並沒有太多的歡呼和雀躍。

一連五場比賽下來,觀眾們早就記住了跳台後的下一個障礙,就是速度高就容易摔的大彎道。

高興當然有,但對餘曜傷情的擔憂占了大頭。

【餘曜竟然沒有減速】

【他的右肩膀根本就不能使力!】

【啊啊啊啊啊小魚瘋了啊啊啊】

一連串尖叫字符打破了彈幕的平靜。

賽場外關注比賽的人們,每分每秒都在為賽場變化而心神震動。

雪道之上,少年自己的內心卻是冷靜無比。

自己真的瘋了嗎?

當然沒有。

事實上,再沒有哪一刻能比現在更讓少年體會到,什麼叫賽場上的熱血沸騰。

是不顧一切,竭儘全力地衝刺。

更是在令人呼吸心跳齊齊停止的疾馳如風中,奮力一搏,去挑戰不可能的可能。

餘曜很清楚自己將要麵臨什麼樣的困境。

高速過彎道,表麵上看隻需要將身體的重心壓低,壓低,再壓低。

可無論再怎麼壓低,短道速滑過彎時運動員還可以扶冰,帶著的手套上也有特殊的加固手扣設計。

但單板滑雪呢,統統都沒有。

不僅沒有減少扶冰時摩擦力的手套,甚至都不能以手觸雪來增加身體的穩定性。

平衡什麼的,全要靠選手自己的核心力量。

以及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神經極其精準地針對用力。

過彎的選手要儘可能地倒伏,緊貼雪麵,用超低重心削弱離心力的影響,才不至於讓自己如抹布般被大力拋甩出去。

這聽起來就很難。

在短道速滑中都不容易實現,選手經常會在過彎時不小心飛出去撞上擋板。

更何況單板滑雪的時速是短道速滑的整整兩倍。

所以即使高傲狂熱如德米特裡,在跳台時都小心翼翼地減了速。

全組,不,整個坡麵障礙追逐比賽從資格賽到大決賽,全部三十二位運動員加起來,也隻有自己一個人不管不顧地反其道而行之。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自己不是已經領先了嗎。

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的危機,本就是自己孤注一擲的選擇

。()

敢選擇,就要敢承擔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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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唯一能贏的機會。

少年注視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彎道,腳下的雪板唰唰唰地在凝實光滑的雪麵上一往無前。

就是現在!

前方道路由筆直變為彎曲的刹那,餘曜毫不遲疑地擰身上彎。

他很自然地用了滑U型池的方式。

麵朝雪山滑上,用前刃,同時身體更是自然而然地向右後側傾倒。

上彎很順利。

可緊接著,巨大速度帶來的巨大離心力就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來勢洶洶地要將少年狠狠地拍打在雪牆上。

餘曜幾乎把自己整個人都貼在了雪麵上,才能勉強抵抗這股巨力的衝掀。

少年是為了避險。

但舒展的四肢動作優雅,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在親吻雪麵。

引得屏幕外的觀眾們嘖嘖讚歎。

隻有餘曜自己才能知道,右肩上的傷勢在身體倒伏的同時就被大力撕扯,尖銳疼痛瞬間衝破了止疼藥的桎梏。

賽場的第一個彎道很短。

高速滑過隻需要四秒。

跳台加速後的彎道很長。

才四秒的時間而已,緊咬牙關的少年就已經疼到渾身冷汗。

他在虔誠吻雪的姿勢裡小口小口地呼吸,鼻端是清透好聞的冰雪氣息,蒼白臉頰上卻傳來了陣陣刺骨的寒涼冷意。

好在,終於成功度過了。

餘曜在彎道結束後的第一秒,就依憑強大的核心力量重新站起。

他調整好最佳滑行姿態,就進入到自己的下一個障礙雪道。

隔了一秒,以德米特裡為首的其他選手才下了彎道。

三人站起身後的第一反應都是找尋餘曜的身影,然後就在護目鏡下齊齊皺了下眉。

艾莫斯和費利克斯是對自己速度的不滿。

德米特裡則是萬萬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滑到自己前麵。

但不要緊,比賽才剛剛開始而已。

久經賽場的老將經驗豐富,心態良好,專注腳下就繼續滑了出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不驕不躁,跟賽場下傲慢Bking的模樣大相徑庭。

遠處,韓啟光捏著已經空了的塑料板,喉嚨發緊地望著賽道上奮力馳騁的少年背影。

“這是止疼藥?”

屈延波一眼就認出來自己不久前吃過的東西,“不過怎麼沒了,我記得不是還有三片?”

青年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微微張著嘴看向自家教練,“韓教,這藥該不會——”

“都是餘曜吃的。”

韓啟光並沒有要瞞著的意思。

他眼裡有心疼有驕傲還有點微妙的不安,彌勒佛般慈祥的臉上神情複雜無比,“吃這麼多止疼藥,還在跳台加速上彎道,這小子的脾氣怎麼這麼犟!”

屈延波皺著眉沒說話。

如果自

() 己沒記錯的話,在資格賽之前,餘曜就已經吃過一片,現在又一口氣吃了三片?

那得有多疼?

再有,這種止疼藥因為要保證興奮劑篩查的緣故,藥效時效都很糟糕。

餘曜真的能堅持到比賽結束嗎?

他麵對的可是德米特裡那樣橫掃賽場的頂尖選手。

屈延波眉宇間聚起一大朵愁雲。

最後一場決賽,賽方的攝影機注意力全在比賽的選手們身上,賽道邊師徒兩人的愁緒並沒有被觀眾們注意到。

可這並不代表著大家已經忘記了餘曜有傷的事實。

【呼,那個彎道過得太艱險了】

【我都怕小魚站不起來了】

【他用的是受傷右肩維持平衡,嘶,一定很疼】

觀眾們都沒看過餘曜的傷。

但在八分之一決賽上,一貫敢衝敢闖的小運動員寧肯將來之不易的優勢拱手讓人,都要儘可能避免右肩的發力,就已經能夠看出些問題。

更彆提,八分之一決賽和半決賽時,屈延波和艾莫斯輪番充當護草使者,一直跟在餘曜右側保護他免遭h國選手的毒手。

什麼東西會需要保護?

當然是致命的弱點。

可現在,眼看著餘曜為了搶占優勢,連致命弱點都不顧了,觀眾們心裡就生出些彆樣的滋味來。

傷病是每個運動員都逃不脫的桎梏。

可正是因此,少年衝破束縛,毅然決然地衝向極限的背影才顯得轟烈至極。

很多華國觀眾都有了想要打字的衝動。

【所以小魚能拿金牌真的是有原因的】

【他比彆人都勇敢,大跳台如此,坡麵障礙技巧U型池亦然,現在的坡麵障礙追逐更是】

【我在小魚身上看到了奮力追夢的不屈靈魂!】

評論區洋洋灑灑,用儘美好詞彙表述著他們此時的感動。

可這樣的感動很快就變回了緊張。

就在他們感慨萬分的時候,養精蓄銳的德米特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加速跟了上來。

電光石火間,就從下一個彎道的內側,緊貼著旗門,疾速超了過去!

他奪走了少年的第一!

e國直播間裡頃刻間沸騰如潮。

【好樣的!德米特裡!】

【我就知道,德米特裡一直咬在餘曜後方不遠不近的位置,就是為了保存實力,他剛剛是故意示弱的】

【厲害了德米特裡,你居然都會用戰術了!】

華國解說員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雖然他打心底裡覺得,德米特裡能反超跟餘曜有傷和體力不支有關。

但在直播間裡卻是不方便長篇大論的解釋。

他言簡意賅地解說道,“德米特裡猶有餘力,賽程已經過了大半,馬上就要進入到最後的衝刺階段!希望餘曜能夠儘快奪回自己的優勢!”

直播間的觀眾們也迅速從傷春

悲秋的情緒裡抽離出來,劈裡啪啦地在公屏上飛快敲字。

【衝鴨衝鴨】

【小魚快衝!快搶回第一!】

所有人都覺得餘曜應該馬上追上去。

餘曜自己其實也這麼覺得,被搶了第一,就該再搶回來。

但事情哪有那麼容易。

少年在高速的滑行裡繃緊心神。

每次動作就能感覺到身上那件薄薄的速乾衣已經被冷汗打濕,正緊緊貼在皮膚上,如同吸了水的海綿般濕冷沉重。

右肩一直針紮似的疼。

上一場比賽還沒有緩過來的疲乏勁更是一股腦地從骨頭縫裡陣陣上湧。

如果不是狀態太差,剛剛又有個大幅度動作角度刁鑽,一下牽扯到了傷處,餘曜很篤定,自己絕不會因為疼到心神恍惚一下,就被德米特裡偷襲超過。

雖然這樣完全符合自己的計劃。

但多少還是有點不爽。

看來下次要加倍保護好自己,儘可能地不要受傷才是最好。

少年暗暗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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