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裡隻是受公司之托來試探意向。

得到餘曜感興趣的訊號後,RedBull那頭很快就表示,自己可以派職業經紀人與少年詳細商談簽約事宜。

餘曜現在的商務都交給趙威明負責。

趙威明這會兒剛好也在醫院,離平行大回轉也還有幾天。

少年就在電話裡答應下來。

等經紀人到了,就套上外套打算下樓去接。

趙威明連忙把徒弟按回病床上,滿臉心疼,“小祖宗,你都傷成這樣了可老實點吧,我替你去接人總行吧!”

餘曜眨了下眼,明知故問地笑。

“我還以為趙教你不想去。”

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自打知道RedBull將要派人過來,自己的教練們有一個算一個,臉色都青青白白的,很不好看。

趙威明嘴角抽了抽,“我肯定是不想你簽那什麼玩命的公司,但你非要簽,我能怎麼辦,把你綁在手邊不讓你去見人?”

那也不現實呀!

再過幾天就是華國的除夕,等過完陰曆年,餘曜就滿了十七周歲。

按照華國的法律,隻要滿陽曆的十六周歲,靠自己的勞動收入生活的,就已經可以視之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可以通過自己的獨立行為進行任何自願的合法民事活動。

簡而言之,隻要餘曜不違法,誰都不能強迫他改變心意,連趙威明這個關係最親密的教練也不行。

再加上大家夥對少年的性子心裡都有數,知道勸了也沒什麼用,自然不會再來做無用功。

餘曜對此心知肚明,也很慶幸自己穿回來在這個年齡節點,能夠擁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目送趙威明去接人,餘光瞥見沒關房門外鬼鬼祟祟的來回人影們,微微揚了下眉,心底有點好笑。

但腦海中的主意卻已經堅如磐石。

他要加入RedBull。

不是為RedBull能夠給出的天價簽約費。

餘曜很早之前就聽說過RedBull的大名,也曾在比賽時多看過好幾眼德米特裡帶著的那頂鮮亮醒目的logo頭盔。

事實上,隻要是搞運動的,基本上就沒有沒聽說過RedBull名字的。

作為一個從上個世紀就開始涉足極限運動,幾乎包攬全部極限天花板項目的老牌讚助公司,RedBull在極限運動界的崇高地位堪比元老級領軍人物。

不僅經常組織各類專業級彆的業內賽事,很多極限運動之所以能夠發展壯大,都離不開RedBull在早期的大力發掘與支持。

餘曜目前深耕的攀岩和滑雪。

還有觀眾們更為熟悉的賽車和衝浪,以及小眾一點的懸崖跳水,長板速降,翼裝飛行等項目,但凡專業點的極限賽事和運動員,背後都離不開RedBull的影子。

除去這種固定項目的賽事。

據餘曜所知,RedBull還曾經組織過一項名為平流層計劃的驚心挑戰。

極限跳傘運動員要從近四萬米的高空,也即是大氣平流層中一躍而下,其目的也隻是為了證明人類在做自由落體運動時,最高時速是否能突破音障。

連飛機這樣的龐然大物都會在接近音速時,因為巨大阻力而性能損壞,栽頭擺尾。

人類真的能成功嗎?

當年參加的o國運動員用生命為賭注,從氦氣球毅然決然地跳下,替全人類證明了,能,真的可以。

我們可以用凡人之軀突破音障。

人類的生命遠比想象得還要堅韌頑強!

這場驚心動魄的平流層挑戰一口氣打破了三項世界紀錄,驚豔了同時觀看直播的數幾百萬在線觀眾,堪稱年底新聞之最。

但在RedBull的曆史上卻隻是滄海一粟。

除去專業級彆的賽事,RedBull曾組織過很多勝利起飛,失敗骨灰的刺激挑戰。

例如,從兩座懸崖間騎自行車通過繩索的懸崖自行車挑戰,直升飛機極限翻跟鬥挑戰,架勢飛機穿越隧道挑戰……都是RedBull活躍在極限運動領域的冰山一角。

甚至可以這樣說,RedBull的邀請簽約,就等同於極限運動頂尖領域的特邀入場券。

簽下它,就意味著將自己的靈魂和生命都販賣給了那隻名為自由和冒險的愉悅臉魔鬼。

凡是簽下RedBull的極限運動員,從此之後的日常,都是在生死邊緣蹦躂,隨時隨地可以準備重新投胎。

這是RedBull敢死隊獨樹一幟的風格和標簽。

餘曜很欣賞,也對之很感興趣。

甚至有一種想想就頭皮發麻,一顆心如同燒開沸騰的水一樣翻滾起伏,冒著滾滾白色蒸汽的滾燙刺激感。

這是少年心馳神往的所在,但客廳裡的教練們不高興的根本原因也就在這裡。

餘曜在心裡歎了口氣。

不過,教練們應該不會阻攔自己。

畢竟這是他們從一開始掛名時就確認過的默契。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闔上,心已經飛到了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和冰崖壁立的險峻雪山,耳畔仿佛都聽見了高空中特有的那種狂吹猛嘯的呼呼風聲。

餘曜在搖曳的心神間留出一絲分給外界。

如他所料想的那樣,半開的房門靜悄悄的,哪怕有再多人影時不時過來晃動,也沒有人真正推門而入,阻擋他接下來的會麵。

客廳裡,教練們或坐或站在沙發邊。

見趙威明真的下去接人,臉上的神色就越來越凝重。

他們現在的感受很複雜。

就好像是身為高中老師的自己,好不容易挖到個穩進清北的天才少年,就指著他考出省狀元為校爭光。

結果倒好,這孩子才隻參加了幾次省市

聯考,就跟自己說要退學去專攻研發競賽。

這個比喻還不是十足十的精確。

畢竟研發競賽可沒有什麼性命危險。

RedBull讚助的極限運動幾乎全部都在生死一線!

RedBull出錢,運動員出命。

這句話在圈子裡廣為流傳。

教練們麵麵相覷,愁眉緊鎖,連宋雙成都顧不得吹胡子瞪眼,主動跟滑雪隊的教練們坐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壓低聲小聲議論。

趙正飛微微傾身:“要不咱們去勸勸?”

宋雙成不置可否:“勸有用嗎?”

韓啟光沉默片刻:“……估計沒有。”

簡書傑心慌意亂:“那總不能看著餘曜去送死吧!”

性子最老實的葛教練和杜教練沒說話,一人抓耳朵,一人抓頭發。

大家齊齊陷入沉默。

“送死倒也未必,”趙正飛打算儘量往樂觀了想,“說不定運氣好,就隻是個高位截癱。”

高位截癱?

隻是個高位截癱?

滑雪隊的其他教練:“……”

宋雙成:“……”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

花白頭發的教練深深歎了口氣,瞪著雙眼望向大門呆呆出神。

他曾是這些教練裡曾經離極限運動最近的那個,所以在餘曜說自己想要簽約RedBull時,冷不丁就想起了自己曾有個在酋長岩丟掉性命的孩子。

宋雙成現在其實已經很少想起宋遠方。

一個是不想提,覺得提了也沒用,去了的人就是去了,決計不會再回來。

另一個則是為了避免再刺激到家中那個曾經日日以淚洗麵,好不容易才重拾生存信念的老妻。

但說實話,他這輩子就宋遠方這麼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想不念。

多少個深夜驚醒輾轉的時刻,宋雙成都會忍不住地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教兒子攀岩,沒同意他去徒手攀岩,死活攔阻他和唐清名一起出國,那樁讓他們痛徹心扉的慘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自己不會眼睜睜看著曾經高大帥氣的兒子變成了一捧冷冰冰的骨灰。

唐清名也不會因此一意孤行,徹底退出省隊,放棄競技。

想到自己曾經的得意門生,宋雙成忍不住地在心裡冷哼一聲。

唐清名那個小兔崽子,生怕他見了兒子支離破碎的身體,愣是趕在他到m國之前,搶先按照宋遠方的遺願火焚。

但宋雙成又不是沒見過摔死的人。

才十幾層樓而已,就已經頭骨粉碎,血漿淋漓,渾身骨骼摔得稀碎,如同一具軟綿綿的棉花人任人抬拾。

這還隻是十幾層樓,不到一百米。

他的孩子,是從酋長岩過半的高度摔下來的,足足有四百五十多米。

他才二十二歲!

大好的人生都還沒有開始。

宋雙成用力

抹了一把臉,“還是我去吧。”

他搖搖晃晃地邁動沉重的腳步,走向病房。

其他教練猶豫一下,見有了打頭的,就一窩蜂地跟了上來。

可宋雙成隻走到病房門口,就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宋老?”

趙正飛眼神中露出一絲疑惑。

宋雙成撐著門框,也說不好自己怎麼了。

他已經想好了勸餘曜的說辭。

但不知怎的,兒子當年說自己要去征服酋長岩時那副顧盼神飛,意氣風發的神情,就從記憶深處冒了出來。

還有他在收拾行李箱時,笑著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爸爸,你說,人活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英俊陽光的年輕人轉眼間自己就先笑了起來,“我想我是為了我的夢想吧。”

想到兒子說起夢想時神采奕奕的眼。

宋雙成突然有點茫然。

他探頭往門框裡看了看,就見餘曜正在閉目養神。

原本瘦削肩膀上現在鼓鼓一團,能看出固定繃帶的輪廓,宋雙成就想到了少年在冬奧會上奮不顧身的驚豔表現。

自己想用危險致命來勸退他。

可對餘曜來說,什麼不危險?

他從大跳台、道具、U型池、千米雪道,乃至蝴蝶崖上摔下來,不都是重傷起步,上不封頂?

宋雙成突然就覺得自己剛剛的理由立不住腳。

他長久地沒說話,在少年望過來時狠狠地顫了顫。

像,太像了。

遠方當年也有一雙這麼亮的眼。

宋雙成驀得轉身,嗓音酸澀,“讓餘曜自己做決定吧。”

年輕人的事情,當然要讓他們自己決定。

自己當年沒攔遠方,現在自然也不該攔餘曜。

宋雙成坐回了沙發上,臉色還是不怎麼好看,但神態已然平靜不少。

沒有了帶頭人,其他教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沒有第二個人要打頭,就悻悻地回到了沙發邊。

等開門聲一響,六位教練,十二雙眼,就齊刷刷地射向了跟在趙威明身後的外國年輕人。

他們的目光談不上友好,如有實質般地讓人難以忽視。

“這些都是餘的教練嗎?”

戴維沒想到餘所在病房會有這麼多人,他想了想來之前調查過的資料,謹慎猜測著。

趙威明一臉與有榮焉,“是的,我們都是餘的教練。”

戴維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滿屋教練的情況,客氣地對著大家笑了笑,並沒有在意教練們冷淡不喜的神情。

畢竟自己其實是來挖人的,得不到好臉可太正常了。

戴維很有挖牆角的自覺。

他在半開的房門上敲了敲,彬彬有禮笑著,“餘,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他說的是字正腔圓的華國語,聽起來就讓人心生好感。

餘曜早就注

意到外間的動靜,聞言就笑著點頭,“歡迎你,戴維先生。”

涵養極好的戴維拎著他的公文包走了進來,極其優雅紳士地輕輕關上房門。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一目不眨地望著對方。

戴維就先笑了起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是因為覺得我穿得太正式了嗎?”

他的語氣很平和,像是對待老朋友一樣,帶著自然而然的親切感。

哪怕是對著比自己小一輪的十來歲少年,也用了平輩人一樣的輕鬆口吻。

這樣的經紀人和餘曜想得一樣又不太一樣。

望著對方打理得一絲不苟,向後梳起的淺褐色頭發,和身上商務風十足的西裝和公文包。

餘曜實話實說,“我還以為,以RedBull品牌調性,我會看到一位穿搭上更加時髦潮流的經紀人。”

至少不會這麼像金融機構的經理人。

“哈哈哈,”戴維大笑起來,略顯俏皮地wink了一下,“看來是我今天穿得不夠炫酷了,都讓我們親愛的餘感覺到刻板和無趣。”

餘曜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他聽出了戴維的開玩笑語氣,就也沒有再解釋。

不過說實話,如果RedBull為他安排的經紀人是戴維這種類型,餘曜覺得自己基本上也可以接受。

畢竟他也不是靠衣服挑人。

能夠相處愉快才是最重要的。

對方這種溫和熟悉又不失邊界感的溝通方式,確實給了自己很不錯的印象。

戴維笑了一陣,也稍稍嚴肅起來。

把公文包展開,“或許很多人覺得,RedBull裡都是一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他把點開的平板遞到了餘曜的麵前,“但我們確確實實是一家正經的商業公司。”

平板上是RedBull特意為極限運動開設的官網。

最上麵是一組間歇滾動的高清人物圖,從名稱可以判斷出鏈接裡應該是圖片運動員最近的賽事報道。

下方的版塊方方正正,有比賽視頻,也有人物專訪。

整個網站排版簡單,整潔明快,給人感覺很像是國家地理之類攝影類型的新聞網站。

餘曜的目光落到網頁正上方的運動員檔案幾個大字上,食指點開,發現還可以按照國籍和運動分類搜索。

他選擇了單板滑雪。

德米特裡戴著頭盔的大頭照就排在了第一行第一列。

他又選擇了國籍。

很意外的,華國運動員的在約人數是零。

餘曜詫異地掀起眼簾,戴維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是的,餘,不出意外的話,你會成為我們簽下的第一位來自華國的極限運動員。”

要不然也不會派自己這個曾經在華國工作過五年的華國通來交接工作。

戴維心裡不無感慨。

作為一個對華國很有好感的歪果仁,又是RedBull的在職員工,他一直都期待

著什麼時候RedBull的隊伍裡也能出現一張華國運動員的麵孔。

所以在餘被爆出手握1800,即將身兼單板五項之後,戴維就一直默默關注著這位來自東方的稚嫩少年。

等確認餘曜的確有著在專業領域顛覆極限的能力後,他第一時間就向總部打了申請,強烈建議公司一定要將這位嶄露頭角的天才少年儘快收歸旗下。

現世的明珠光耀奪目,很快就會被世人覬覦爭搶。

如果不早早下手,即使是RedBull,將來也必定會後悔萬分。

戴維在等待的日子裡焦心如麻,生怕自己遞上去的建議不被重視,或者被討論良久都不能定下。

好在餘的好消息接二連三,總部那邊也有人注意到了這輪燦爛無比的初升朝陽,破天荒般高速一致地通過了自己的招攬申請。

站在少年病床前的西裝青年深藏功與名,但和頭發一樣的淺褐色眼眸裡有光在閃爍。

餘曜也感覺到來人似乎異常的友善。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7878驚喜萬分的尖叫聲就從腦海深處響起。

【魚魚,我們可以擴大知名度了】

【RedBull有專業的媒體之家,紀錄片電影唱片直播都可以一條龍】

小係統窸窸窣窣地把極限運動任務犄角旮旯裡的一條規定翻了出來。

【補充條款第267條:宿主可自行決定是否開啟知名度同步兌換,可用於兌換積分】

【魚魚快點簽!我們去賺積分啦!】

7878一提到積分就興奮得滿地亂滾。

餘曜其實也想儘快簽約。

畢竟酋長岩曾是RedBull的讚助項目之一。

德米特裡能放話邀請自己下一個雪季去滑死亡峰k2,勢必也已經跟RedBull談好了新的合作項目。

自己將要進行的兩個挑戰項目都跟RedBull有關,有專業公司的後勤輔助的話,就會減少很多麻煩,沒道理一定要單打獨鬥,刻意為難自己。

隻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再確認一下。

餘曜直接問出了口,“戴維先生,貴司簽約的運動員項目也是可以自由選擇的嗎?”

戴維想到了餘曜的擅長項,滿口答應,“當然,無論是單板滑雪中的哪一個項目,公司都會為你提供最全套的媒體服務,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地使用我們的標識。”

戴維將自己帶來的禮盒打開。

“我為你帶來了一件精心準備的見麵禮。”

餘曜定睛一看,帶著淺淡雪鬆香氣的白色拉菲草上,是一頂跟德米特裡的非常相似的滑雪頭盔。

隻不過德米特裡那頂是藍色,自己的這頂是黑色,再加上背麵正紅色的品牌logo,很有一種底蘊大氣的華國味道。

戴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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