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難關已過其二,唯一剩下的那個,就是全程難度最高,被譽為諾斯之王的變化拐角。

隻不過如同擺蕩之王那樣,在抵達變化拐角的至高王座之前,還有一係列消耗體力的長裂縫甘當前驅。

餘曜簡單補充了一下.體力,就繼續向下一個目標發起挑戰。

“第二十三段,PancakeFlake,薄餅裂縫,是諾斯線上最負有盛名的經典裂縫之一,五星級!”

老邁爾斯用滿是讚歎的腔調,一廂情願地感慨道,“如果有哪家岩館能夠造出這樣的人工岩壁,一定會吸引很多的裂縫愛好者!”

這句話一下逗笑了不少戶外攀岩愛好者。

【老邁爾斯,你知道的,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工岩館本來就很少有裂縫線路,更彆提像薄餅裂縫這種經典款,最好連夢都不要做】

大家都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得益於當代製造業流水線作業模式的蓬勃發展,岩館裡的岩點類型已經相對固定,同類型岩點在外形上大同小異,頂多就是在尺寸和固定方向上有所區彆。

但裂縫卻很不同。

這種純粹來自於大自然的造物,一旦固定類型,攀爬起來的趣味性就會被大大降低。

需要特彆定製,而且成本高昂。

隻這兩條,就足以勸退所有商業性質的人工岩館老板,更彆提還是薄餅裂縫這樣的五星級裂縫。

這是大自然才能給出的最慷慨饋贈。

隻嘉獎給那些曆經千辛萬苦,成功抵達諾斯線第二十三段的無畏勇者。

很多攀岩愛好者們都嘗試過諾斯線,也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能摸到薄餅裂縫的邊兒,此時看著屏幕裡已經出發嘗試的少年,就開始真情實感地羨慕起來。

可這羨慕隻持續不到一分鐘,就變成了嘶嘶的倒抽冷氣聲。

【有沒有大神說說,這個裂縫一定要用側拉動作嗎,暴露感強得讓人害怕】

沒爬過的愛好者們看著屏幕裡,手腳都在豎直一條線上、身體持續下沉姿態的少年,總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掉下來。

餘曜其實也有這種感覺。

側拉動作,原名layback。

lay是平放的意思,back是向後,向後平放身體,就是側拉的最原始含義。

所以想要做出側拉的動作,必須要用雙手拉住裂縫邊緣,再用雙腳去抵住牆麵做出一個推的動作。

一拉一推間,雙腳的位置越高,側拉的姿勢越穩定,背部也就自然而然地向後傾倒,趨於平放。

這樣腰背微微弓起蜷縮的姿態,對平日裡總是腰板挺直的少年而言本身就不太舒服。

再加上薄餅裂縫的位置和側拉的體位原因,沒辦法看清裂縫大小,全靠手指觸碰嘗試,反饋尺寸。

餘曜的速度稱不上快,頂多就是比普通攀岩者快了那麼一點。

但已經是他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

倒不是技術不過關。

畢竟早在諾斯線剛開始時,少年就已經用一段出色的側拉線路充分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最主要原因,還是……手疼。

餘曜試圖忽略手背被牽拉,和岩壁、衣服摩擦時,不時產生的火辣辣疼痛感。

連取粉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為的,就是儘可能地避免袋子裡雪白刺激的鎂粉被沾上那些紅腫破損的傷口。

這樣的異樣自然瞞不過那些正拿著放大鏡,一幀一幀記錄少年天才一舉一動的技術大佬們的眼睛。

他們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了最初網友們的回答。

【側拉是克服這條裂縫最快的方式】

【暴露感的確很強,側拉可以說是傳統攀岩裡暴露感最強,最沒有安全感的動作類型】

【但是對餘而言,這些都不是問題,我想他現在最擔心的,應該是自己手上的傷口】

戴維在捕捉到這條彈幕時,示意攝影師儘可能地放大了少年的手部鏡頭。

高清攝像頭就將白皙如雪的皮膚上的大片大片的紅腫傷口拍攝得一清二楚。

極度的白和紅對比,大背景又是灰色花崗岩上的豎長裂縫,那些殘酷的傷口就如同懸崖盛滿白雪的裂縫裡綻放出的朵朵玫瑰,固執絕望,卻又生機勃勃。

很多曾經受過類似傷的觀眾們一下心疼起來。

【這樣的傷口,碰一下都疼,被牽扯隻會更疼】

【就像是鈍刀子割肉一樣】

【但是餘每分每秒都要忍受,雖然他看上去甚至沒有很多痛苦的表情,哦,天呐,他一定是強忍著不肯示弱,太讓人心疼了】

攝像頭就從受傷的手轉到了少年過分平靜的臉龐。

確實如彈幕所說,乍一看,基本上看不出什麼痛苦的表情。

但再仔細看看,就能看得出來,少年顯然正緊緊咬住了牙關,所以柔軟的臉頰才會因為用力而微微鼓起,如同小倉鼠藏食一樣竭儘全力。

明明已經休息過十分鐘,高空裡還有呼呼的風聲。

但少年被打濕的烏發卻還沒有乾。

綿密如雨的汗珠仿佛從未停歇過,順著額頭飽滿的線條,彙聚成一大滴一大滴,從優越的下頜線條滑下砸落。

有人突然想到,【該不會滴到他手背的傷口上吧】

還彆說,餘曜還真不小心滴到過。

鹹澀的汗水接觸到暴露傷口的一瞬間,就蟄得他眼尾無意識抽了抽。

隻可惜口袋裡的一次性紙巾已經用完,衝鋒衣又是防水版,沒辦法吸汗。

再疼,也隻能任由汗水順著自己的臉頰淌下來。

艾莫斯還能用手背擦汗。那是因為他打小攀岩,手掌手背都有一層薄薄的繭,即使經過了同樣的路段,也隻是留下了點輕微的擦傷。

自己的經驗到底還是少了點。

手上的繭子也不夠多。()

餘曜對自己輕而易舉就會受傷的雙手非常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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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滿意歸不滿意,現在又不能砍下來換一雙。

少年硬著頭皮選擇繼續向上爬。

他用的是左右腳輪流向上的姿態,每每高抬腳位之後,就會刻意抬高上半身,重新調整一下重心。

這樣做很麻煩。

但好處顯而易見。

一直到裂縫進行完大半,少年才稍稍感覺到了疲憊,並沒有像其他人使用側拉時高抬腳一樣,才開始沒多久,就已經感覺到手部承擔了過多的壓力。

餘曜停下來緩了緩,伸手把繩索掛進了沿途的第一個掛片裡,向下揮了揮手。

一直等待出發時機的艾莫斯就知道這是同伴在召喚自己的訊號。

他搓了搓手,緊跟著餘曜一起爬了上去。

行進間保護的二人組再度同時攀爬在懸崖之上。

重新看見這一幕的觀眾們不知怎地,心田間突然就湧上來了一股莫名的感動。

【真希望他們能永遠是搭檔,永遠這樣積極向上】

熱愛體育的人們總會對力量、團結、友情這樣的詞彙情有獨鐘。

隻要想到餘曜和艾莫斯兩人一路艱難掙紮到了現在,在諾斯線上已經成功行程過半,觀眾們難免就生出一種特彆的自豪感。

就好像看見自己支持的運動員馬上要贏了比賽一樣。

【加油】

【小魚加油】

【小魚衝鴨】

有人第一個帶動,彈幕上很快出現了很多加油鼓勁的短語。

餘曜就在這樣雪花般飛散的文字裡,穩穩當當、一寸一寸地爬完了這條薄餅裂縫。

最後喘息著,坐在第二十段的小平台上時,第一件事就是打量自己傷上加傷的手。

【心疼,摸摸魚鰭】

有人打出了這麼一句。

餘曜還真摸了摸。

不過不是正兒八經的摸,是用指腹輕輕碰了下,手背上一塊已經被蹭開,卻又要掉不掉的死皮。

嘶——

鑽心的疼就從手背上躥進了腦海。

誰說十指連心,手背也是連著心的吧。

餘曜頓了頓,麵無表情地輕輕撕掉了那塊時不時就會牽扯到傷口的破口。

很疼,不過餘曜更擔心的是,傷口會感染發炎。

他坐在平台上休息,思索著有沒有什麼土辦法能暫時緩解一下。

7878就捧著虛擬課本,帶著虛擬眼鏡從腦海深處顯擺起來。

【可以用唾液!好多小說裡都這麼說的!】

餘曜:……

不可能。

要讓他往自己的傷口上吐口水,還不如讓他感染發炎得了。

少年果斷拒絕了自家小係統的提議。

【那就沒辦法了,除非我們能有意外的好運】

一向以運氣不好著稱的

() 餘曜:……算了。

他慢慢站起來,打算不管不顧地繼續往上。

也就在這時,平台旁邊的懸空帳篷裡,探頭探腦好半天的那兩個年輕人,眼見餘曜表露出馬上要走的意思,終於鼓足勇氣,大膽出聲道。

“餘,你需要消毒藥品嗎?不過我們隻有雙氧水和酒精。”

酋長岩上的網絡信號一直不錯,很多人休息之餘都在看直播。

所以見到餘曜即將登上自己所在的平台,卡爾和蘭斯高興極了,還特意挪了挪帳篷,給餘曜留了個立足的地兒,也翻出了自己準備的消毒藥品。

隻可惜他們兩個馬大哈都沒帶溫和刺激性小的碘伏,翻來覆去地找,也就找到了一瓶雙氧水和一瓶酒精。

這兩樣都是高刺激性的消毒液體,塗上去能疼得人吱哇亂叫,所以才一直沒好意思出聲。

也就是見餘曜不處理就要走,才硬著頭皮喊了出來。

餘曜也沒想到自己的運氣突然就這麼好,還真有人施以援手。

不過雙氧水和酒精?

少年頓了頓,想到曾經的慘痛經曆,神情都變得複雜起來。

不過前者大約還能強一點。

餘曜看了看自己已經沾灰的傷口,果斷道謝,並且選擇性接過了雙氧水。

擰開瓶蓋後,就開始衝洗暴露出來的紅腫傷口。

“滋滋滋——”

大量的白色泡沫翻滾著從傷口上冒了出來,劇烈的疼痛感油然而生,疼得人渾身冷汗直冒。

餘曜的手一連哆嗦好了幾下,才強忍著,把傷口勉強衝洗乾淨。

他呼吸急促地緩了片刻。

一陣陣鑽心的劇烈疼痛過後,可能心理作用,也可能神經都疼麻了,反而覺得比之前好受不少。

餘曜把沒用完的雙氧水瓶蓋擰好,遞了回去,再度道了聲謝。

“還需要紗布嗎?”

蘭斯眨巴著蔚藍色的眼睛,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位已經受傷了仍要繼續攀登的少年的善意和好感。

餘曜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謝謝你,但那樣會影響接下來的路段,還是不用了。”

自由攀登靠的就是手和腳,一旦纏了紗布,不靈活了,說不定就會受到比這更嚴重的傷。

餘曜心裡很能分得清輕重緩急。

等傷口簡單地處理過後,就打算繼續接下來的線路。

“那好吧,”蘭斯歎了口氣,“祝你好運。”

卡爾拍著同伴的肩膀,對著少年齜出一口微笑大白牙,“餘,加油!我們都在為你加油!”

這樣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哪怕餘曜一路走來一連經曆了好幾次,心裡還是會有一股暖流淌過。

“我一定會拿到NIAD。”

少年笑著答道,準備用最圓滿的勝利回報給這些支持自己的人們。

“NIAD!”

卡爾和蘭斯擊掌重複了一次。

餘曜也高聲回應

道,“NIAD!”

不過說實話,這四個字母連起來讀,真的很像“耐壓的”。

還挺形象的。

想要在一天之內攀登諾斯線,確實需要點抗壓能力。

餘曜在心裡把這四個字母來回咀嚼幾遍,就告彆了卡爾和蘭斯兩人,從第二十五條線的最左邊裂縫繼續攀登。

第二十五條線的起始點原本有兩條裂縫可供選擇。

餘曜本來想走右邊那條,難度會更高一點。

但那條裂縫裡住了一窩長得很像貓頭鷹的鳥,見有人靠近,就直愣愣地拿大圓眼警惕地盯著他,還張開翅膀護住了自己身後的妻兒。

餘曜:……

算了,總不能為了攀岩拆了人家的家。

他被迫轉去了左邊那條難度在5.12d左右的細縫。

少年與鳥對峙的一幕很短暫,卻沒有逃過觀眾們的眼睛,他們嘻嘻哈哈地在評論區玩起了梗。

【小魚:酋長岩上的人都很友好,但是鳥就未必了】

【小魚:借過一下?

貓頭鷹:想都彆想!除非從我的翅膀上過】

老邁爾斯哈哈大笑,提醒大家,“這可不是什麼貓頭鷹哈哈哈,人家有名字,叫西點林鴞。一般能活到十六七歲,還是一夫一妻製的忠貞鳥。所以如果餘真的打算強行通過,驚嚇到幼鳥或者雌鳥的話,很有可能會被一家之主連夜追鯊。”

【我去,我剛剛查了下,這還是大型猛禽!特彆凶猛的那種,幸好小魚沒有強行要過】

餘曜還不知道自己的善意無意間救了自己一次。

但說實話,他也沒有要為難小動物的意思。

比起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裡的動物們,人類才更像是這片大自然的入侵者和外來客。

如果有可能的話,餘曜更想跟這些原住民和諧相處,互不打擾。

這樣的念頭在他腦海裡閃過一瞬。

但也來不及深想。

因為諾斯線上最大的難關,定級為5.14a的變化拐角,已經近在眼前。

餘曜汗如雨下地從直角形的裂縫裡仰起了頭。

鏡頭就順著少年的視線轉到了灰色花崗岩向內折疊的長長拐角裂縫裡。

這是一段下小上大的仰角路線,巍峨垂直的岩壁如黑雲般,向著挑戰者的方向傾倒,帶來大山壓頂的逼迫感。

岩壁並不光滑,突起的岩片都很鋒利,上麵還殘留著人為的貼膠帶痕跡。

從下往上先是有兩道裂縫,這兩條裂縫逐漸靠近彙合,連為一體後又很快消失。

單論岩體結構,比餘曜預想中的好爬。

但仰角,700米的高空,長達50米的超長線程,這幾樣前置條件綜合在一起,再加上前期連續幾條百米長裂縫的體能消耗,無疑給這條本就高達5.14a1的線路增添了不少不可戰勝的威武色彩。

餘曜的目光無意間落到比其他地方都要密集的懸空帳篷上。

眼風一掃,就看見了好些在攀岩視頻裡曾經見過的熟悉麵孔。

攀岩愛好者論壇也一下沸騰起來。

【那個是安吉洛!他去年征服了格陵蘭島上最險惡的那座冰川】

【科尼利厄斯居然也躲在這兒,他最近一直沒更新自己的社交賬號,我還以為他嘎了,畢竟這家夥向來隻愛去最危險的地方】

【哦,天呐,你們難道沒看見埃爾頓?他不是才征服了幻影巔峰和運動員死去嗎,我還以為他休假去了,原來也在這裡】

沒想到能一次性見到這麼多知名攀岩者,論壇裡議論了好一陣,才有人反應過來。

【不是,怎麼這麼多人都聚在了這裡,他們是來乾嘛的?】

這個問題,在餘曜爬到了最近的一頂懸空帳篷前,遇見了科尼利厄斯時得到了解答。

“我剛剛煮了咖啡,要一起喝嗎?”

這位素來以孤僻著稱的攀岩大師在招呼人時顯得格外生硬。

那張英俊冷漠的臉也繃得緊緊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手裡端得不是咖啡,而是一杯喝下去就會斷腸爛肚的毒.藥。

但餘曜還真沒有往壞處想。

畢竟科尼利厄斯在攀岩圈裡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

據說他曾經多次參與過野外救援行動,每次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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