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上,一道黑色身影筆直衝下頂峰,快如閃電。
出發的一瞬間,就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主要是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餘曜居然這麼快就開始了自己的速降滑雪。
即使是祁望霄這樣猜到了的,也意外於少年在終於登頂k2之後,竟然連一刻休息也無,就迫不及待地開啟了下一段的冒險旅程。
不過祁望霄很快就接受了這一事實。
清晰修長的指關節靈活操縱幾下,懸停在k2頂峰的無人機就嗡嗡嗡地下壓加速,緊跟餘曜而去。
無人機的速度很快。
但少年的背影更快。
還沒抵達瓶頸區,高清屏幕裡的少年身影就出現了模糊殘影。
30km/h。
60km/h!
90km/h!
他快得像風,又像離弦的箭,劍已出鞘,銳不可當。
祁望霄烏黑潤澤的瞳孔倒映著屏幕裡那道不斷變小又恢複的背影,眼底不知不覺間閃過一絲笑意。
或許該升級一下攝像頭的配置。
青年想到了華國冬奧時曾用過的高速攝影機,開始思考要如何跟對方企業聯係,以最快速度拿到升級過的定製版本。
他因此分神一瞬,手指操控的速度卻跟上少年的速度越來越快。
無人機疾速地追趕少年的背影,如影隨形,同時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如賽車手的領航員一般儘職儘責地為他警戒著四周的危險。
也正是因此,觀眾們才能繼續從直播間裡觀看著少年疾馳冰川雪山之上的凜冽背影。
寒冷的風聲灌滿無人機的收音口。
急促尖銳的風哨聲直挺挺地鑽進每個人的耳膜心尖。
他們一眨不眨地看著少年身後揚起的滾滾雪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和手指。
【太魯莽了!】
不少觀眾都恨鐵太成鋼。
【餘明明缺氧到連嘴唇都紫了,居然還敢直接往下衝!】
也有專業人士怒拍大腿,【他壓根就沒有帶齊速降滑雪的裝備!】
簡書傑也在大本營裡顫抖著嗓子說到同一點。
他雖然是單板的教練,但對隔壁雙板特有的高山滑雪項目並不是一無所知。
“小餘穿的還是普通的登山防寒服,快速滑降需要穿特製的滑雪服,要表麵非常光滑還不容易著火的那種。以他現在的速度,一旦摔倒,受傷丟命自不必說,摔倒時強大的摩擦力會瞬間引燃他身上的衣服!”
“更彆說他現在還沒有帶加護肩一起的防護頭盔。”
“還有,他還需要……”
簡書傑越說越絕望,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宛如籠子裡的困獸,眼都急紅了。
戴維感同身受,也在帳篷裡快速不安地來回踱步。
班開元也擔心。
但說實話,作為一名曾經心氣
比天高的登山愛好者,看著餘曜在坡度75,堪比懸崖的雪坡上陸地飛行,不時借著冰川的凸起飛出落下,他的心都熱燙了起來。
班開元眼睜睜地看著,在餘曜又一次放棄平坦路途,故意拐彎衝上一個小型懸冰,騰身一躍,抓板旋轉,落地時濺起雪塵無數時,忍不住叫嚷出了自己的真情實感。
“這才是真漢子!”
簡書傑又氣又急,“你還支持他!”
“是真漢子又怎麼樣,命都快沒了!”
他口不擇言,又心態爆炸,“戴維,我們現在就坐無人機上山,一定要把小餘叫下來!”
想速降滑雪,可以。
但沒有帶全裝備就貿然出發,不行!
簡書傑心裡有杆秤,紅線分明。
戴維也有些意動,“但是我們能叫得動他嗎?”
高速時風聲尖利,耳機呼叫已然是沒有用處。
直升機?
隻怕他們人還沒有飛上去也沒有停下來,餘曜就已經滑到下一個路線。
馬上可就要是瓶頸路段了。
戴維心頭一緊,眼神焦慮,不受控製地四下尋找著,仿佛在找尋可行的方案。
然後就被簡書傑一把抓住了胳膊。
“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兩個病急亂投醫的人作勢要一起衝出中央帳篷。
“你們不用去。”
祁望霄冷不丁開口,一句話就攔住了簡書傑。
青年從天而降的救場畫麵還曆曆在目,戴維也不由得對祁望霄多出幾分期望。
“祁,你有辦法?”
祁望霄頭也沒抬,甩出一句驚人之語,“小曜很快就會停下來。”
青年的語氣清清淺淺,猶然帶著幾分縱容笑意,“他隻是想試試,不會真的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在海拔八千米以上的死亡區域,近乎懸崖的陡峭路段,直線滑降,毫不減速,居然隻是祁望霄口中的一個試試?
簡書傑心急如焚,一個字都不相信。
再加上祁望霄的態度太篤定,仿佛對餘曜知之甚深,連他們這些朝夕相對的教練和經紀人都比不上。
簡書傑蹭蹭蹭就生出了火氣,提高了音量。
“你話說得輕巧,小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那我就陪他一起去。”
祁望霄穩穩當當地操縱著無人機,臉色平靜,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哐當!
一直透明人一樣的向導沃利斯嚇掉了手裡的保溫杯。
簡書傑和戴維也被這句不假思索的脫口言語驚得眼睛圓睜,嘴巴張大,心臟都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不是,他們到底聽到了什麼?!
簡書傑都想跳起來說這就是一句大話,在餘曜的安危麵前又假又空。
但祁望霄的態度語氣安然如常。
襯得這句聽起來甚至有殉情嫌疑的話無
比真實。
簡書傑一下沉默下來,磕磕絆絆,“語氣這麼大,也不怕閃了舌頭……”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事實上,被驚到的也遠不止有中央帳篷裡的幾人。
班開元一直開著直播。
正常音量的交談雖然不會被收進麥克風,但這幾句交談雙方都提高了音量,一下就被不少觀眾聽進了耳朵裡。
華國的觀眾們最先反應過來。
【不是,這人誰,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有歧義呢】
【我隻聽出來著急的是簡書傑教練,另一個不清楚是誰,聲音挺好聽的】
【他好像對小魚很了解的樣子,但我覺得小魚都開始了,不會停下來】
大多數觀眾們其實都覺得餘曜不會停下來。
開弓難有回頭箭。
且餘曜不久前剛剛在納紮雷上演了一場沒有一絲絲防備就遭逢巨浪,直接上去硬杠的極限衝浪。
【我覺得餘一定會一路滑到底】
【他或許會死亡,但絕不會停下】
觀眾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嘴上這麼說,但在被科普了餘曜的裝備並不齊全的情況下,還是暗暗希冀著那道陌生男聲口中的停下。
早一天晚一天挑戰不算什麼。
反正他們敢肯定餘曜一定會將最壯闊驚險的雪山視覺盛宴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但命隻有一條。
【餘,清醒一點,你還有很多有趣的極限運動沒有嘗試過】
【快停下,下次準備好了再繼續】
【嗚嗚嗚,誰能讓小魚停下來,前麵就是瓶頸區了!】
是的,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瓶頸路段了。
大家都是跟著餘曜一路從瓶頸路段過來的,很清楚這塊巨大懸冰的路線到底有多崎嶇。
【快停下,過不去的!】
【停下停下停下!餘!求你了!】
無數感歎號漂浮在屏幕的正上方。
不是往常的歡呼呐喊,但字字句句都滿含著觀眾們的關心與真情。
簡書傑整個人都扒在了班開元的頭上,通紅的眼緊緊盯著屏幕裡那個完全沒有減速,直直衝向瓶頸區的黑色小點。
“快停下!”
他跟著彈幕一起喊出了聲。
但越來越陡峭的崖壁隻會讓少年的速度越來越快。
餘曜放鬆身體,任由身上衣角獵獵,身後雪花翻飛,板頭直指瓶頸區。
110km/h?
130km/h?
又或者是150km/h?
速度快到迎麵的冷風如小刀子般淩遲著暴露在外的絲絲肌膚,耳畔風聲尖利如厲鬼,餘曜已經很難界定自己此時具體的速度。
或許下次應該把翼裝飛行那種可以顯示海拔和速度的頭盔戴上。
少年在心裡暗暗記住。
但下一秒,近在眼前的瓶頸區就奪走了他的全部心
神。
餘曜確實沒想滑完全程。
少年很清楚自己現今的身體和裝備狀況撐不完長達千米的高山速降。
他喜歡瀕臨生死極限的刺激。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會刻意求死。
生命脆弱又寶貴,每個人隻有一次的機會,當然要好好珍惜。
之所以選擇在抵達山頂時就開始速降,不過是一時興起,既想試試自己的定製雪板,又想感受一下從坡度如此陡峭的野生雪坡上滑下到底是什麼樣的感受。
當然了,他的最大目標,還是眼前的瓶頸區。
雪山上的雪況日新月異。
這一次來時的雪層厚度軟硬能被記錄觀測,也許隻過去半天,就會在太陽和風的作用下麵目全非。
餘曜忌憚瓶頸區的高難,也向往難以想象的難關。
不趁著自己此時對瓶頸區的知之甚詳,一舉將之拿下,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白來了這麼一遭。
失敗就會付出慘痛到生命的代價。
所以,一定要成功。
少年在雪板衝上懸冰頂部的淩空一瞬,就死死摒住自己的呼吸。
他沒有走原本的登山路線。
那太漫長,還很崎嶇,不是單板所能駕馭。
最好的解法就是將整個懸冰當做垂直的跳台。
幾乎在餘曜衝出瓶頸的當場,就有觀眾猜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