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人很快就趕到了醫院,不算小的病房很快就擠滿了人。
林老爺子那一輩的兄弟都走完了,他就是家裡最小的,兩個哥哥在他前麵都走了。
大哥當時被召入伍,還沒成家就拿了個光榮,二哥也想參軍,但家裡死活不讓,硬是逼著他讀書,把他看得跟個眼珠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二哥從小就有些體弱,最後沒能熬過饑荒。
整個林家就他熬下來了,還發展出了不錯的事業,活到七十多歲,算是長壽了。
他自己這邊有三個兒子,孫子孫女也不少,一個個也都有了各自的事業,過得都不錯。
林家經商還算有點錢,但也沒到值得整個家族內鬥的程度,主要負責公司運營的林家老二,林老大不是經商那塊料,做什麼虧什麼,最後乾脆坐家裡拿分紅。
老三是個藝術腦,要追求什麼自由,不願被銅臭捆綁。
各家的小孩多少也被父母影響了一些,現在林氏的負責人是林橙意,其他人也沒什麼競爭的心思,整個家族還算和諧。
林老大和林老三攜家帶口地趕過來,一看到父親的樣子就直接紅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爸怎麼突然會這樣,前幾天見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雖然林老爺子已經算高齡,但因為保養得好,頭發都還沒全白,精氣神也足得很,跟現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蒼老枯瘦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林老爺子還有一口氣,他朝著林橙意伸出手。
林橙意連忙跑過去半跪在床邊:“爺爺!”
林老爺子緩緩吐出一口氣,氣若遊絲地問道:“祖墳,祖墳......”
林橙意:“那邊都安排好了,沒事了爺爺,對不起,棺木裡......”
不等她把話說完,林老爺子就猛地握緊了她的手,然後朝她搖了搖頭:“不說,不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小意,你是最像我的,以後林家在你手上,爺爺放心,這是我欠姐姐的,要是他泄恨了,就這樣吧,如果,如果他還恨著,小意,不要手軟,我們那輩的恩怨結束在我這裡就可以了。”
林橙意明顯有些不願意,對方這是殺了人,怎麼能一句到此為止就算了!
林老爺子再次握緊了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答應爺爺,小意,這件事不要告訴彆人,不要說。”
林老二走過來,按了按女兒的肩膀,看著病床上一夜蒼老得不像樣的父親,抹著眼淚道:“放心吧爸,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林老爺子鬆了口氣,又躺回去歇了一會兒,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看得人不忍。
隨後老爺子把人一個個叫到跟前交代了一些事,遺囑他早前就已經留好了,倒是不用他再費心了,就是這麼清醒地感受著生命的倒計時,除了對兒孫們的不舍,害怕倒是沒多少害怕。
隻是臨到死他都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父親不認女兒,讓姐姐離開了這麼多年,她的後人對林家這樣恨入
骨髓。
其實林老爺子隱約是知道一點的,好像是家裡拿了姐姐的什麼東西,但具體是什麼他不知道,無論他是問父親還是母親,他們隻會發著火的讓他彆問。
但父母去世後,他整理遺物並未看到有什麼特殊的東西,所以這件事至今都還是個謎。
不過不重要了,林家如果注定有這一劫,他來擋就是了。
最後林家的老老小小被林老爺子趕出了病房,陪在病房裡的是宵爺爺。
林建安盯著天花板,眼神越來越渾濁,舌頭也微微有些僵硬的吐詞不清了,但宵老爺子還是聽清了他的話。
他說:“興國哥,我好想下河去摸魚,好想回到大院的那個夏天。”
宵老爺子輕拍他的手:“建安啊,好好地走吧,孩子們都大了,會過好自己日子的,你放心吧。”
林老爺子閉眼前的畫麵是黃土的房子,破舊的磚瓦,灰撲撲的大院,抽著焊煙的父親,掀開布簾探出半個身子喊吃飯的母親。
還有那天中午,他不再是膽小地躲在樹上,而是跳下樹,踩著坑窪不平的道路跑過去,喊住那個牽著小男孩的女人。
女人回頭,少年的林建安朝人歪頭一笑,喊道:“姐姐。”
可惜這聲姐姐,這輩子都沒機會喊出口了。
站在病房外,林橙意這才注意到過於安靜臉色蒼白的林乘一了,看他雙目無神的樣子,林橙意揉了揉他的頭:“這不是你的錯。”
林乘一喃喃道:“如果......”
林橙意手動給他閉了嘴:“沒有如果,爺爺這件事隻能歸於上一輩人的恩怨,該來的躲不掉,但經過這事你也該長大了,林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爸媽也好,我也好,我們不可能永遠護著你。”
不等林乘一再說什麼,宵老爺子從病房裡出來,朝著眾人搖了搖頭。
林家的人立刻衝了進去,然後暴哭聲從裡麵傳了出來。
醫院外,穿著米色風衣的青年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他的後麵正好是病房的窗口,雖然樓層很高,但裡麵的哭聲依舊能傳遞過來。
青年的手指很長,細白骨感,粉色的紙片在他指尖翻飛,不一會兒一隻紙鶴就在他的指尖成型。
手訣輕掐,一道術法的靈光落在了紙鶴上,沒有生命的紙鶴突然撲騰了兩下翅膀飛了起來,但沒等紙鶴多飛兩下,整個鶴化作一團靈光散在了空氣中。
林家祖墳,幾道悶裂的響聲從土裡傳了出來,正在挖墳的人立刻停了手,嚇得躲到了一旁。
還在現場的吳恙和風水程互看了一眼,掐手一算,微微皺了皺眉道:“沒事,繼續挖吧。”
隻是這土裡埋葬的棺材,有幾具屍骨怕是已經成灰了,真是死後都要將人挫骨揚灰啊。
新的棺木陸陸續續運送了上來,舊的棺木被挖開,有幾處是合葬的,但開棺後屍骨卻隻剩一具,另外一半是撿都撿不起來的灰燼。
吳恙統計了一下,林家的男人都被挫骨揚灰了。
風水程見狀皺著眉道:“你說這事完了嗎,會不會還有什麼後招?”
吳恙搖頭:“對方算計得很深,把各種可能都料到了,如果他沒有下一步動作,想要把他抓出來並不容易。”
風水程:“做過必留痕跡,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除非那人一輩子都不再動玄術,否則玄門就這麼大個圈子,早晚會碰到。
天快亮的時候宵野從醫院裡出來,林家老爺子是夜裡轉鐘走的,正是清明這天。
林家祖墳肯定是不能葬了,林橙意正在尋找合適的墓園,所以一時間忙得根本沒時間悲傷,因為不能停靈太久,要儘快把爺爺的後事給處理了。
宵野這方麵沒什麼經驗也幫不上忙,他隻能陪在爺爺旁邊,直到林家爺爺被車子拖走,這才攙扶著爺爺從醫院裡出來。
回去的路上,路口等待紅綠燈的時候,宵野一轉頭就看到醫院側門那兒坐著一個男人,對方雖然是坐著,但依然能看出腿很長,膚色有些不正常的白,長相並不算多出色,但整體氣質給人感覺就不是普通人。
宵野心念一動,下意識將手搭在車門上想要下車,但紅綠燈一跳,車輛直接開動。
宵老爺子看向孫子:“乾什麼,這個時間還想去哪兒?”
宵野眼睜睜看著車子轉彎,再也看不到醫院長椅上的人後才道:“我好像看到林家這件事的凶手了。”
宵老爺子連忙喊了一聲停車,宵野開門下車,但等他跑過去,剛剛還坐在長椅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重新回到車上,宵老爺子問:“你怎麼知道對方就是林家這事的幕後凶手?看清楚對方長相了嗎?”
宵野搖頭:“直覺,距離有點遠看不太清楚,就是有點瘦,有點白,氣質陰陰的。”
宵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怎麼會跟管理局扯上關係的。”
宵野看向爺爺:“爺爺怎麼知道管理局?”
宵老爺子白了他一眼:“你爺爺我多大年紀了,在體製內又乾了多少年,怎麼會不知道管理局。”
宵野哦了一聲,道:“我是湊巧知道的,有個天師說我身上陽氣重,神鬼不侵的,可厲害了。”
宵老爺子往他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瞧把你厲害的,這種事你都敢沾,你要知道那些能人異士最是招惹不得,你爺爺我都不敢亂來,你要是惹了事,我還得舍下老臉去求人撈你,能不能保一下我的晚節?”
宵野得意一笑:“放心吧爺爺,我才不用你撈,真有事我也有人撈。”
他家小同桌那麼厲害,閉眼隨便撈!
林家祖墳那邊還很亂,各種挖墳移墓的,按照林爺爺最後的囑托,林橙意隱瞞了遷墳的真相,隻說是爺爺生前安排好的。
但對於尋找背後那人,林橙意並不打算放棄,她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放在一個未知的人身上。
要是對方執意要她家破人亡,要林家死絕,難道她就要被
動挨打嗎,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查探的方向,但找人並不一定隻能靠玄術。
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那人來祖墳動過墳墓,隻要查一下進過村的人,甚至往那位姑奶奶身上查,總能查到的。
林家的事雖然令人傷心,但清明節的祭祖也是不能停的,清明這天宵野提前預訂的紙紮被送到了山頭,宵家的人還笑著感歎小野是真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