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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夢龍原本沒想大張旗鼓去秦彭年府上找茬,奈何秦府的下人不長眼色,弄得他想私底下問罪都不行。

既然已經無法掩人耳目,那就彆怪他手下無情。

姓秦的隻拿好處不辦事,當他們契丹人好欺負?

宋人造出足以炸塌城牆的火器,這次出使不管是要銀娟還是逞威風都沒了成功的可能,要是出使無功而返,即便遼國皇帝忽然身亡,他要登基稱帝也會徒增波折。

刺殺之事已經安排妥當隻差臨門一腳,絕不能功虧一簣。

宋人軟骨頭,在朝堂上安插細作並不難,沒有秦彭年還有李彭年劉彭年,有的是人供他們策反。

就算這次秦彭年暴露會讓宋室提高警惕也沒什麼,堂堂兵部侍郎叛國帶來的影響可不是他們提高警惕就能消除的。

官場會因此震動,民間的反應或許比官場還大,無論如何他們大遼都不會吃虧。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藏在城外的那些江湖人會被開封府發現。

耶律夢龍臉色鐵青,隻恨不能將所有知情人全部滅口。

好在他每次出城都小心謹慎,從未摘下鬼麵露出真容,隻要他不承認,開封府也拿他沒辦法。

被抓過來的江湖人都是宋人,要刺殺的還是遼帝,即便追究也是他來追究,斷沒有他反過來被追究責任的道理。

包拯尚未歸來,開封府隻有公孫策主持大局,耶律夢龍先發製人,“公孫先生,你們請本王當證人來審裡通外國的秦侍郎不是不可以,可是開封府的衙役時不時太不講禮數?”

“王爺恕罪。”公孫策溫聲解釋道,“隻是今日要審的不隻有秦侍郎,還有您。”

耶律夢龍故作不解,“哦?本王何錯之有?”

“最近江湖上忽然出現一個神秘組織,為首一人被稱鬼王,那些人不知為何最近隻在開封府附近活動。”公孫策耐著性子解釋道,“府上展護衛貪玩混入其中,發現那些那主謀之人糾集江湖高手竟是要尋找機會刺殺遼帝。”

耶律夢龍頓了一下,立刻反咬一口,“那定是宋室愛國之人所為。遼宋兩國雖為兄弟之邦,但民間常有過激之舉,若真有宋室江湖人要刺殺我大遼皇帝陛下,開封府不光要管,還要嚴管。”

“宋室江湖人”幾個字被加重語氣,隻看他的反應,怎麼猜也猜不出他就是真正的主謀。

“展護衛也是猜測那些江湖人是為了大宋才鋌而走險,然而事情卻並非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公孫策的聲音不疾不徐,“王爺,若那主謀之人是契丹人,您覺得該當如何?”

耶律夢龍扯扯嘴角,明白事情已經暴露,強詞奪理也抵不過對方證據確鑿,於是冷笑一聲回道,“若主謀之人是契丹人,那便是我大遼的內部事務,與宋室無關。”

公孫策隻是笑笑,讓府上衙役打起精神,等包大人回來立刻升堂。

他們忙活那麼多天可不是幾句狡辯就能逃過去的

,遼人刺殺遼帝的確是遼國的內部事務,但遼人利用宋人刺殺遼帝卻不是。

今時不同往日,想利用完大宋再反過來咬大宋一口沒那麼容易。

公孫策在去抓人之前就派人去宮裡請包拯回來,府衙離皇城不遠,等了不到一刻鐘便有儀仗隊進來。

回來的不隻包大人,還有皇帝、八賢王、富弼富相公、王延齡王丞相以及兵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

兵部侍郎通敵叛國,朝中上上下下都得受牽連。

包公升堂審案,無關人員理應儘數回避,然而這次府衙門口圍著的百姓比樂平公主告陳世美時還多。

絕大多數是聽到秦彭年通敵叛國後氣憤填膺的百姓,其中還混著秦府所在那條街其他官宦人家派出來打探情況的家丁。

當時主張興師問罪的官員們氣憤整晚,天亮後發現秦彭年半死不活的被開封府抓走飯都沒吃就連忙跟來開封府。

而當時覺得那是耶律夢龍和秦彭年的私仇讓他們關起門來慢慢解決的官員都傻了,不是,遼國和大宋幾十年未曾開戰,他們收買朝中大臣乾什麼啊?

契丹人敢收買,秦彭年竟然還真敢應,身為宋臣通敵叛國,幾十年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嗎?

朝中主和的大臣那麼多,哪個敢通敵?

一群人心神大駭,恨不得回到昨天晚上把那個溫聲細氣討好遼國王爺的自己給掐死。

如果耶律夢龍和秦彭年真的隻是私怨,等兩個人冷靜下來或許會感激他們的貼心,可問題是兩個人不是私怨,而是真的鬨翻。

都被開封府的衙役找上門了,這事兒能善了才怪。

官家明鑒,他們真的不知情,和契丹人有聯係的隻有那秦彭年一人啊。

通敵叛國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遼國苦寒,大宋繁華,他們腦子抽了才通敵。

一群人在家急的跳腳,還不敢真的跑去開封府,隻敢派家裡的下人過去盯著,讓下人一有動靜立刻回府告訴他們。

聖駕親臨開封府,當朝二位宰相來了兩個,再加上兵部、刑部、大理寺和開封府本身的人員,公堂立刻變得擁擠起來。

但是現場沒有人嫌擁擠,放不下那麼多椅子就隻讓二位宰相坐下,其他人站著聽也是聽。

蘇景殊和白玉堂端著點心茶水從院子裡回來,繞到後堂往外瞅了幾眼,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開始看他們包大人審案。

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明顯,隻是耶律夢龍身份特殊,除了包公之外沒幾個人能審。

秦彭年通敵叛國證據確鑿,開封府在他府上找到了他這些年來和遼國來往的信箋以及大量來路不明的金銀珠寶,再加上遼國王爺耶律夢龍的親口指認,任他能言善辯舌燦蓮花也難逃一死。

何況他剛被耶律夢龍打的渾身上下沒一處好肉,這會兒連說話都費勁,更不用說辯駁。

秦冰姬跪在旁邊,茫然失措心神恍惚,她自幼被教導的都是忠君愛國,怎麼也沒想到他爹竟然會通敵叛國。

人贓俱獲罪證確鑿,秦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儘數被押進大牢。

耶律夢龍直直看向包拯,“包大人,你們宋室清理門戶本王不便多言,如今秦家之人已儘數押入大牢,本王先走一步。”

“且慢。”包拯一拍驚堂木,嚇的主位上的皇帝跟著打了個哆嗦,“秦彭年通敵叛國罪當萬死,王爺勾結我大宋朝臣,糾集江湖人意圖刺殺……”

“包大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耶律夢龍怕他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立刻開口打斷,“那些江湖人都是宋人,本王乃是契丹人,江湖人糾集到一處試圖刺殺皇帝與本王何乾?”

後堂,白玉堂剝著瓜子唾棄道,“連刺殺的是哪個皇帝都不敢明說,就這膽子還敢弑君篡位?”

“公堂上那麼多人,他要是認了還怎麼回遼國當皇帝?”蘇景殊悄咪咪扒拉剝好的瓜子仁,壓低聲音說道,“契丹人不堪教化,但也不是真的什麼規矩都沒有,他要穩穩當當登基稱帝,肯定不能和遼帝的死扯上關係。”

白五爺掃了一眼越剝越少的瓜子仁,撇撇嘴隻當沒看見,“有包大人在,他不想扯上關係也得扯上關係。”

敢做就得敢當,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承擔還想當皇帝?

夢裡的皇帝。

蘇景殊聽著外麵的審案,小小聲猜道,“他之前去秦府下聘提前,估計就是想利用成親時遼帝出麵給他主持婚禮好下手刺殺。”

讓刺客進宮刺殺難度太高,遼帝出宮到他的王府裡就好操作多了,到時候提前和那些熱血上頭的江湖人說好怎麼行刺方便,不愁拿不到遼帝的人頭。

隻要遼帝身亡,後麵的事情更好安排。

新婚之日出現刺殺,大好的日子就這麼毀了,他又是遼帝的親侄子,遼國朝臣也不好追究他的責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已經死了,重要的是趕緊選出新帝穩定局麵,追究先帝之死得放在新帝登基之後。

如果耶律夢龍輸了,新帝自然會追究他護駕不力導致先帝遇刺身亡,如果耶律夢龍贏了,新帝就是他自己,不用他開口滿朝文武都會把先帝之死忘掉。

完美。

白五爺想了想,又問道,“耶律夢龍能繼位稱帝這個計劃的確很好,可他隻是遼帝的侄子,不是兒子,他怎麼能確定他能搶過遼帝的兒子?”

按照大宋這邊的情況,隻要皇帝有兒子,不管那個兒子是呆頭呆腦還是體弱多病,繼承人都會是他,想來遼國應該也差不多。

侄子沒有兒子親,想以侄子的身份繼位稱帝,除非皇帝沒兒子。

蘇景殊眨眨眼睛,還真不清楚其中遼國皇室是什麼情況,“難不成遼帝也和咱們官家一樣?”

不會吧?

連無後都趕到一塊兒去了,什麼緣分啊?

兩個人躲在後堂說悄悄話,看到包大人再拍驚堂木將耶律夢龍也押入大牢,動作迅速的收拾東西跑回後院,假裝剛才一直在院子裡嗑瓜子喝茶。

館裡的遼國使臣由禁軍看管,展昭及時帶上之前整理出來的名冊跟去抓人。

遼國儀仗隊當街驅趕百姓的賬還沒有算,正好全抓進大牢和耶律夢龍作伴。

審案從開始到結束並沒有花太長時間,官家坐在上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可惜包拯不給他留開口的機會,八王爺也時刻盯著生怕他再語出驚人。

不會說話就彆說話,不說話沒人拿他當啞巴。

耶律夢龍叫囂著不認罪,大言不慚說即便要審他也隻能回遼國再審,把他送回遼國不太行,給遼帝傳信讓他重新派遣使臣卻是可以。

幾位宰輔商量了幾句,都覺得通知遼帝對大宋有益無害,於是直接請命擬國書八百裡加急送去遼國。

既然要八百裡北上給遼帝送國書,那便湊這趟將鎮守並州的韓琦韓相公請回來。

自慶曆年間新政失敗,韓相公徙轉各地已有十餘年,如今大宋與遼國形勢有變,正是請韓相公回朝的大好時機。

宰臣們已經商量好如何應對,皇帝也隻好點頭答應。

幾人皆一夜未眠,若是年輕人還好,可他們都已頭發花白,即便有心繼續議事身體也撐不住,定下對策後便相繼離去。

富弼離開之前又想起什麼,特意回身叮囑皇帝,“官家回宮後安心歇息,國書由臣等來擬。”

皇帝頓了一下,麵上帶了些尷尬,“有勞眾卿家費心。”

儀仗隊浩浩蕩蕩離去,門外的百姓卻沒有散,開封府的衙役在門外勸了許久,還是有不少人守在外麵等第一手消息。

蘇景殊和白玉堂假裝剛從後院出來,目送各位大佬離開,然後小聲嘟囔,“官家剛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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