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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慢吞吞的吃東西,順便聽倆人在旁邊討論朝廷攻打西夏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其實朝堂上吵的也是這些(),京城街頭巷尾議論的也是這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打仗得有好處才能打,不然就是吃力不討好,好處越少阻攔的人越多,仗也就越打不起來。

也的確是這樣,自古中原都是最富庶的地方,從來隻聽過蠻夷寇邊劫掠,沒見過漢家王朝反過來打蠻夷搶東西。

漢家王朝拓土開疆多是為了保中原太平,有能力的時候可以往外打,中原內部都不穩當,隻怕打下來也守不住。

打仗拚的不隻是武力,還有軍需糧草。

而且西夏和大宋中間隔著高山沙漠,越往西北走土地越貧瘠,軍隊沒法在當地獲得軍需,隻能等朝廷運糧草過去。

可沙漠裡輕車來往尚且艱難,運糧的隊伍隻能更難走。

北魏大臣刁雍曾為薄古律鎮鎮將,薄古律鎮是西漢時靈州設立的北方六鎮之一,靈州就是如今西夏的西平府,被李繼遷打下來之後就改名了。

刁雍有言:臣鎮去沃野八百裡,道多沙深,輕車來往,猶以為難,役車載穀,不過二十石,每涉深沙必致滯陷。【1】

所以收複西夏隻軍隊能打還不夠,還得克服萬難把糧草運到前線將士們手裡。

老蘇慢悠悠吃了一會兒,看他們家傻兒子堅持“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心道到底還是小孩兒,太天真。

蘇景殊堅持他的想法沒有錯,反正他怎麼想都影響不到局勢,還不準他做白日夢了咋滴?

他年紀小他先做夢,身在大宋也擋不住他有一顆擴張地盤的雄心。

凡是看得見的地盤就應打儘打,隻有沒用的官沒有沒用的地盤,能不能治理得好暫且放一邊兒,先把地盤打下來再說。

就打就打,嘴長在他身上,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白五爺覺得他們景哥兒的話很有道理,打不打仗朝廷說了算,他們就是私底下說著玩,就打就打,朝廷管天管地還管他們做白日夢啊?

蘇洵吃飽喝足放下碗筷,讓人將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下去,然後走過去給兩個小傻瓜算賬。

白五爺去過西夏,知道大宋到西夏的路有多難走。

隻是翻山越嶺也還好,大宋境內也有很多山,山路擋不住朝廷的運糧隊伍,可是翻過山後的那片沙漠怎麼辦?

官道狹窄,商隊行人通過還行,運糧的隊伍過去很容易就堵塞道路。

運糧的牛馬牲畜需要草料,草料也得運糧的隊伍自身攜帶,因此運糧的時候不能大量使用牲畜,不然草料供應不上,所以要往西夏運糧主要得靠人力。

按照一個役夫挑運六鬥糧食來算,六鬥糧食可以供一個成年兵丁吃一個月左右,但是彆忘了,役夫本人還要吃糧,所以這個天數就得砍半。

白玉堂聽的心裡發虛,“一個役夫供應一個士兵也才能供應半個月的糧食,半個月夠乾

() 什麼?”

“這還是在後方有源源不斷的役夫和糧草能供應的情況,要是後方的糧草供應不上,將士們深入西夏境內還回得來嗎?”蘇洵繼續說道,“所以前線還得留夠撤退的糧草,如此一來後方的壓力就會更大。”

小小蘇聽的瑟瑟發抖,“然後呢?”

接下來要做數學題了是嗎?

已知:役夫攜帶軍糧6鬥,一役夫一兵日耗0.4鬥,兵丁日行三十裡。

問:士兵最多能向前推進多少裡?

是這樣嗎?

蘇洵:……

這小子將來不去管軍需補給簡直對不起他這靈活的腦袋瓜。

白玉堂聽的兩眼蚊香圈,甩甩腦袋將那些聽不懂的算術題甩出去,順便把問題也甩出去,“明允兄,朝廷應該能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吧?”

他們現在運送軍糧的確有點麻煩,但是以前漢唐打仗跑的比現在遠多了,人家當時怎麼運的糧食?

蘇景殊舉手搶答,“我知道我知道,以戰養戰,打到哪兒搶到哪兒,打到哪兒哪兒就是他們的糧倉。”

鄰居屯糧我屯槍,鄰居就是我糧倉,沒毛病。

“打彆的地方可以這麼乾,打西夏不行。”蘇洵搖搖頭,回道,“除非大宋的軍隊能直接打到興慶府,不然深入多少裡都是白搭,西夏境內貧瘠荒蕪,大軍根本沒有東西可搶。”

白玉堂可以作證,“的確是這樣,西夏境內的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大軍想搶也沒得搶。”

“所以解決辦法有兩個,要麼增加役夫的數量,大量征調役夫保證軍需,要麼在西夏境內設置糧倉,先把糧草運往西夏境內,然後再想辦法送到最前線。”蘇洵比劃了個“二”,然後問他聰明的小兒子,“景哥兒覺得這兩個法子哪個好用?”

蘇景殊苦著臉,“爹,您應該問這兩個法子哪個能用。”

大量征調役夫?還嫌民間的造反起義不夠多啊?

先把糧草運往西夏境內?在後方和前線之間增加補給點分段運輸,這主意的確可行,問題是運過去的糧草還是他們的嗎?

將士越多後勤壓力越大,可兵丁太少仗又沒法打,打個仗怎麼那麼難?

小小蘇蔫兒了吧唧,剛才的雄心壯誌一點兒不剩,滿腦子都是怎麼運糧草。

昔有諸葛丞相造木牛流馬,今有蘇家小郎……

完全想不出來有什麼法子嗚嗚嗚嗚嗚。

蘇洵拍拍兒子的腦袋瓜,慢慢悠悠的說道,“你能想到的問題朝中大臣都能想到,你想不到的問題朝中大臣也能想到,可以說他們有私心,但不能說他們沒本事。”

甚至不用朝堂上吵架,平時雅集詩會議論起朝政也是這麼吵。

吵架不光要有氣勢,還得有理有據,無憑無據的吵架都沒有底氣。

其實西夏這事兒不是最近才有的風聲,早在李元昊被殺之後朝中就有趁機滅夏收複失地的聲音。

西夏沒了李元昊這頭猛虎,大宋出了

個戰無不勝的狄青,此事不戰更待何時?

然後那些人就被三司主管財政的官員噴了個狗血淋頭。

假設大宋派三十五萬大軍出征,就算征調二十五萬役夫也隻能供應七天的糧草。

按照最好的情況來假設,大軍路上不會狂風暴雨沙塵那些惡劣天氣,將士們行軍時不會生病受傷能日行四十裡,西夏朝堂也都跟瞎了一下看不見大宋的軍隊在往前推進,總之就是什麼壞情況都沒有,即便是這樣,大軍也隻能往前推進三百裡左右。

三百裡夠乾什麼的?大軍辛辛苦苦往前推進三百裡然後給西夏人看笑話?

蘇景殊靈光一閃,震驚道,“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接下來西夏隻要堅壁清野,將所有的兵力收回興慶府,以一國之力守國都,耗也能把大宋的軍隊耗死在城外。”

“是這個道理。”老蘇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不錯,已有幾分他的機智,“西夏建國時間再短也占據西北幾十年了,黨項人的騎兵和契丹人不相上下,騎兵不敢騷擾大軍,三天兩頭去糧道上搗亂也是個大問題。就算大宋的軍隊真的打到興慶府,除非有上百萬的役夫源源不斷往前線運糧,不然要不了多久大軍就是不戰而潰。”

征調上百萬的役夫去支援打仗,中原的地誰種?糧食從哪兒出?

妥妥的胡鬨啊!

白玉堂托著臉聽他們父子倆討論,感覺他出現在這裡和這父子倆格格不入。

所以說,景哥兒是怎麼從開戰後大宋的糧草供應不上想到西夏要堅壁清野以一國之力守國都的?西夏人自己能想出來這麼個應對之法嗎?

讀書人真可怕,他要找個江湖人緩緩。

白五爺告彆越說越複雜的父子倆,恍恍惚惚離開蘇家,轉身翻進開封府。

——展昭,你肯定也聽不懂對吧?

蘇景殊目送白吱吱翻牆出去,然後扭頭繼續問,“所以爹,朝廷就放著西夏不管了?”

“怎麼可能?”蘇洵挑了挑眉,“你看咱們官家像是忍氣吞聲的人嗎?”

蘇景殊歪著腦袋仔細想想,然後乖乖搖頭,“不像。”

上一個官家看著溫溫吞吞好脾氣,實際上也是溫溫吞吞好脾氣,誰給他氣受他都受著,總之就是“以和為貴”。

這一個官家看著也是溫溫吞吞好脾氣,但是卻是個白切黑,目前來看好像還沒人能讓他吃虧。

朝中情況他不太了解暫且不說,就之前官家繼位遼國使臣來京城,皇宮一炸直接把那些耀武揚威的契丹人嚇成了瘟雞。

銀絹土地都不敢要了,還從此停了輸送了幾十年的歲幣。

要不是遼國那邊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官家甚至那時候就能讓使臣開口把燕雲十六州要回來。

西北貧瘠,燕雲可一點兒都不貧瘠。

新官家看著像是奉行“以和為貴”的人,實際上是什麼情況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反正肯定不是樂意吃虧的人。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物極必反。

官家窩囊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成了皇帝,再窩囊就不合適了。()

咳咳,說著玩的,童言無忌,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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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的表情一言難儘,“景哥兒,你覺得你還能用童言無忌這個理由來胡說八道嗎?”

十幾歲的大孩子了,要胡說八道也得換個新的理由。

蘇景殊眉眼彎彎,“我是爹的兒子,在爹麵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小孩兒。”

他隻在親愛的爹爹麵前胡說八道,出門在外要注意形象,讓他說他也不說。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他銘記於心,絕對不會因為言辭落人口實。

老蘇無奈歎氣,“想的很好,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道理誰都會說,能不能做到就說不準了。

他們家三個臭小子,除了子由是個穩重的性子,剩下兩個哪個都不像能安穩不惹事的。

尤其是這個小的,最會惹事的就是他。

蘇洵雙手負後,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吃飽了消消食,看天色像是要下雪,不知道這場雪下完城外會有多少房宅被壓塌。

“誒誒誒,爹,您還沒說完呢。”蘇景殊看他爹要走趕緊把人拉住,跑題就跑題,跑完了還得再拉回來,不能跑完就扔下剛才的問題不回答了,“朝廷不會放著西夏不管,然後呢?”

他隻記得後麵北宋聯金滅遼聯翻車導致北宋變成南宋,再後麵南宋聯蒙滅金又翻車導致南宋也沒了直接進入蒙古人統治的時期。

兩次大翻車翻的太跌宕起伏,他想記不住都難。

但是西夏是什麼情況他還真不清楚,對不住,西夏的存在感和隔壁遼金相比實在有點低,對上出了個成吉思汗的大蒙古國更是不夠看,他覺得他沒印象也情有可原。

上輩子有沒有印象都無所謂,他不是專業人士也用不著這些偏門知識,這輩子不行,人在北宋,正值宋遼西夏三足鼎立的混亂時期,什麼都不知道可不行。

所以萬能的爹爹,您能推測一下朝廷接下來會往哪方麵行動嗎?

蘇洵再次歎氣,“景哥兒,爹要是什麼都知道現在就不會在家裡無所事事,而是到政事堂當宰相了。”

小小蘇兩眼亮晶晶,“那您就努努力去政事堂當宰相,人家富相公也沒考中進士,現在不也是宰相了嗎。”

富相公靠進士不中然後以布衣身份應茂才異等科考試進入仕途,是大宋罕見的沒考中進士也能進入政事堂成為宰相的牛人。

他們家老爹也是個牛人,也有機會參加製舉考試,前麵有富相公那麼好的例子,要不再努力努力?

他思想不端正他承認,他就是想當官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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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見狀不對縮縮腦袋,“好吧好吧,您不努力,把努力的機會留給我行了吧。”

“臭小子,還挺自信。”蘇洵實在拿他沒辦法,隻能被他拉回去繼續分析朝廷對西夏的策略。

找他分析有什麼用?他說的

() 又沒人聽。

老蘇搖搖頭,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話,官家有心滅夏是一回事兒,國庫能不能支撐滅夏之戰又是一回事兒。

在朝中的問題沒解決之前,他覺得西北邊關就算打也隻會是小打小鬨,大宋的軍隊不會深入西夏境內去打仗。

朝中什麼問題?

這樣,想想範文正公前些年想改什麼,問題還不僅僅隻有那些,想去吧?

老蘇揮揮衣袖瀟灑離開,留下一個目瞪口呆的小小蘇站在原地當木頭人。

包括但不僅限於範文正公改革的內容,這改得完嗎?

他有生之年能見到問題改完嗎?

蘇景殊拍拍腦袋,第不知道多少次感覺大宋藥丸。

也是,那些問題要是能改完,大宋也不至於淪落到聯金滅遼最後把自己折騰成了南宋。

小小蘇蔫兒了一會兒,很快打起精神恢複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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