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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張貼出來之前趙頊和龐昱便堅信他們小郎今科必中,但是放榜之前的氛圍太過緊張,他們再怎麼自信也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蘇景殊也覺得這一場發揮很好,考中應該是十拿九穩,可十拿九穩還有一成的可能不穩,萬一倒黴催的遇上那一成不穩,那才是真的悲催到家了。
小夥伴們對他寄予厚望,長輩們看了他的文章也是讚歎有加,要是最後連進士都沒考中,他有何顏麵去麵對江東父老?
傳信的大內侍衛翻窗而入,“榜首”兩個字落地,趙大郎和龐衙內歡呼雀躍,他確實實實在在的先鬆了口氣,然後才跟著一起興奮。
趙大郎眼淚汪汪,“小郎!你中了!”
蘇小郎原地轉圈,“親朋好友諸天神佛!我中了!”
嗚嗚嗚嗚嗚嗚~
小小蘇心裡的小人兒直接哭成了蒸汽小火車,喜極而泣的嗚嗚嗚嗚嗚~
龐衙內激動的同時不忘往他們殿下說精準點,“殿下,不光是中了,還是榜首!”
榜首!先是解元再是省元!兩次都是第一名!
不愧是他們小郎!
蘇景殊已經取字,不過相熟的小夥伴還是習慣喊“小郎”或者“景哥兒”,他自己聽到彆人喊“子安”也經常反應不過來。
春闈放榜到殿試之前的詩會比放榜之前還密集,且多是同榜進士之間的交際,到時大家都是稱字,多聽幾天應該能習慣。
放榜唱名是倒著唱的,金榜張貼出來後,官府的捷報也會送到各位新科進士手中。
大部分進士都能在貢院周圍找到,就算找不到,也能直接去家裡報喜。
家在京城的由京城的衙門安排,家不在京城的由當地官府衙門安排,總之牌麵必須要足。
等殿試後新進士們衣錦還鄉,那時的場麵更是激動人心,官府衙門親自來人護送不說,十裡八鄉的百姓都會湊上去瞻仰瞻仰培養出進士老爺的房宅。
和秋闈一樣,春闈放榜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對那些落榜的考生而言,春光不再明媚,微風不再和煦,連溫柔拂麵的柳枝都好像樹妖姥姥吸人精血的樹枝,入眼什麼東西都蒙上了陰翳。
趙頊過了激動的興頭,終於想起來他也是這場春闈的考生之一,“我呢我呢?我中了嗎?”
雖然他嘴上說著隻是感受一下春闈考試是什麼樣子,但是考都考了,還不能讓他有點期待?
他平時不光讀書,閒暇時間還會和大內侍衛學些拳腳功夫,體力方麵比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好很多,就連小郎都比不過他。
身體好在考試的時候很有優勢,九天的考試很折磨人,太虛的話連整場考試都撐不下來。
他從頭到尾都寫完了,交卷之前還精心檢查過,沒有塗抹圈點那些基本錯誤,這樣已經超過了很多同場考生。
那麼問題來了,他中了嗎?
趙大郎眼巴巴的看著回來
報信的大內侍衛,迫不及待想從他口中知道結果。
侍衛:額……
完蛋,剛才看榜的時候太激動,看到榜首是蘇小郎就忙不迭回來報信,忘了還要看太子殿下的成績。
侍衛不敢看他們殿下的表情,硬著頭皮實話實說,然後指著窗戶小聲提議,“殿下,屬下再去看一眼?”
他速度很快,殿下喝杯茶的功夫他就回來了。
真的,他真的很快。
小郎考了省元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不小心忘了看殿下的成績也是情有可原,應該不用受罰……吧?
趙大郎:……
趙大郎幽幽歎了口氣,擺擺手讓他趕緊去看,倒也沒有罰他意思。
沒辦法,誰讓他們小郎的成績那麼耀眼呢。
街上人擠人連挪一步都很困難,維持秩序的衙內們滿頭大汗,看到又有人從頭頂飛過去不由大怒,“哪兒來的江湖人?怎麼那麼不講規矩?”
“回頭得和包大人提一提,最好直接禁止江湖人在京城用輕功。”王朝很生氣,“展護衛,你倒是管管啊!”
展·輕功極佳·昭摸摸鼻子,“剛才過去的那是大內侍衛,沒法管。”
輕功多方便,為什麼不能在京城用輕功?
他能用輕功過去看金榜,彆人自然也能,隻要不起衝突,人家辛辛苦苦練出來的輕功憑什麼不讓用?
“展護衛,你看這像是不起衝突的樣子嗎?”馬漢指著擠擠攘攘的人群,問道,“大家都在擠的話好歹還能擋住,猛不丁冒出來個會輕功的從頭頂飛過去,底下的人哪兒能樂意?”
仔細聽聽,那人過去之後底下全是罵他的。
正說著,拿人頭頂當路走的大內侍衛再一次路過。
展昭:……
王朝:……
馬漢:……
“展護衛,大內侍衛也不能這麼討人厭吧?”王朝聽著越來越近的唾罵聲,麵無表情,“到底是哪位貴人要看成績?”
能動用大內侍衛的都不是一般人,那樣的人想看成績不用來貢院,隻要等幾個時辰,春闈的結果自然會送到他們麵前。
瞧瞧這飛來飛去的,多招人恨啊。
展昭也猜不出是誰家的侍衛,他能認出那是大內侍衛已經很不錯了,“早就說放榜這天是辛苦活,你們兩個非要跟著來。”
“我們知道今天辛苦,可是今天高興啊。”想起剛才聽到的消息,王朝馬漢立刻將不講規矩的大內侍衛拋之腦後,臉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小郎不愧是小郎,春闈都能考第一,接下來肯定能考中狀元。”
他們提前打聽過了,隻要殿試發揮的正常,狀元榜眼探花一般就是春闈的前幾名。
官家就算有心想提拔後麵的某個考生也得顧忌閱卷官們的麵子,人家那麼多人集體選出來的前幾名,到殿試上卻被官家給推翻了,沒有足夠的理由閱卷官們可不依。
再說了,他們小郎臨場應變能力強的很,官家也很喜
歡他,沒準兒殿試還沒開始官家就直接一高興把狀元給出去了。
三元及第,他們這輩子竟然能見到身邊人連中三元,放在以前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厲害啊小郎!
展昭也高興的很,高興完了還有點可惜。
白玉堂說他春闈放榜之前肯定趕到京城,說是連賀禮都給景哥兒準備好了,結果現在名次出來了也沒見著他人,也不知道路上被什麼給耽擱了。
他倒不擔心白五爺路上遇到劫匪被抓進賊窩,以那家夥的本事,沒有那個賊窩能抓住他,最大的可能是惹上白五爺後整個賊窩都被掀了。
山賊劫匪都是人精,非常清楚什麼人能搶什麼人不能搶,遇到隨身攜帶武器的江湖人都是躲著走,很少有主動湊上去找麻煩的。
人身安全有保障,那就是遇到其他事情絆住了腳。
遲到就遲到吧,反正無緣見到景哥兒金榜題名的不是他。
離貢院有一段距離的酒樓裡,龐昱激動完了也坐不住,和小夥伴們打聲招呼直接衝上街頭指揮帶來的仆從點燃煙花爆竹,大白天的看不清煙花也不耽誤他放。
解元省元都有了,狀元還遠嗎?
放榜是熱鬨的大日子,新科進士們會放鞭炮慶祝,官府也會象征性的放幾掛爆竹,貢院周圍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不絕於耳,比過年前後都要熱鬨。
趙清一臉麻木的站在門口,看著老對頭連蹦帶跳的大呼小叫,腳下宛如有千斤重。
他這麼上趕著湊上去好像更容易被龐昱抓住把柄,所以是湊還是不湊啊?
趙世子猶猶豫豫,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湊上去,又被裡麵傳來的歡呼聲給嚇了回來。
看榜的侍衛去而複返,這次帶來的也是好消息。
本屆春闈取士四百二十八人,開封府的趙頊趙仲針排名第四百二十八,正正好好趕上了尾巴。
春闈考試有糊名謄錄,直接用真名閱卷官們也看不出來。
閱卷官知道當朝太子名趙頊,曾用名趙仲針,負責謄錄糊名的那些書吏大部分不知道那麼多,就算覺得這名字眼熟也不會多想。
糊名謄錄的活兒那麼重,他們乾活還來不及,哪裡有心思去管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個姓趙名頊字仲針的舉子。
檢查考生身份是開考之前的事情,考都考完了還能又什麼事兒?
於是乎,在官家的授意下,太子殿下直接用真名混進了春闈考場。
金榜題名是天大的本事,最後一名也光榮。
趙大郎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小郎,我們這是首尾俱全,好兆頭啊!”
他們小郎打頭,他這個太子收尾,寓意天下人才儘入他爹彀中,吉利!
先生教的他都好好學了,平時也沒有放鬆學習,這個進士是他應得的。
他和小郎都考中了,好耶!
兩個人坐下來互相吹捧,誇的對方滿麵紅光還意猶未儘,聽的門口的趙清隻想扭頭走人。
什麼情況?太子殿下也參加春闈了?
堂堂太子參加春闈,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更令人震驚的是,太子殿下竟然還考中了!
恍恍惚惚.jpg
大宋開國已有百年,很多宗室子弟已經和皇家關係很遠,有些在京城靠領朝廷發的那點兒俸祿度日,有些直接被遷到外地生活。
要是宗室子弟讀書讀的好,朝廷也會專門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考試進官場,當然,當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官兒就是了。
他爹除外。
他爹八賢王的地位是大宋獨一份,其他宗室拍馬也比不上。
他的意思是,宗室子弟的確可以通過考試進入官場,但是從來沒人上來就往秋闈春闈裡闖。
宗室子弟和皇家的關係再怎麼遠也還是宗室子弟,隻要有一絲絲的血緣關係就有官可當,雖然隻是個閒職沒啥權利,但是好歹有俸祿可拿,和普通百姓不一樣。
隻要投胎投的好,就算這輩子什麼都不乾也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科舉考試是正經讀書人的賽道,人家頭懸梁錐刺股勤學苦讀十數年,哪是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宗室子弟比得上的?
朝廷給宗室子弟專門開考場考試時什麼意思還不明白嗎?就是以為他們中的絕大部分的學問都沒法和那些正經考出來的讀書人比。
太子殿下這是怎麼回事?他還真考中進士了啊?
趙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閱卷官提前知道這場考試有太子殿下參加特意在最後加了個名額給他。
排名太靠前對彆的考生不公平,直接黜落又不太好,於是就在選完新科進士後在末尾加個名額給他,既不影響朝廷取士也不影響太子殿下的心情,簡直完美。
可是仔細一想就知道肯定不可能。
那麼多人參加春闈,要是有人搞特殊肯定早就傳出來了,他這些日子參加的雅集詩會很多,至今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就說明太子殿下沒有搞特殊。
沒有搞特殊還考中了進士,就算是太子也有點過分了吧?
太子殿下小小年紀就能考中進士,他爹知道還不得天天把他關在家裡逼他讀書。
不要啊!
慘叫.jpg
趙世子越想越覺得前路一片黑暗,算了算了,他不配和進士們交朋友,想辦法不讓他爹知道太子考中進士的消息最重要。
諸位,後會無期。
噫?怎麼走不動?
趙清正想走人,結果轉身之後反而被拽進了房間。
太子殿下笑的燦爛,“叔爺爺,我考中了進士,你高不高興?”
趙清欲哭無淚,笑的比哭還難看,“高興。”
如果能不把消息傳出去,他情願喊侄孫子叫叔爺爺。
沒活路了啊!
外頭街上煙花爆竹劈裡啪啦,房間裡趙世子的心碎的稀裡嘩啦,仿佛已經看到被關小黑屋學習的淒慘將來。
“接下來會
有官差去找新進士報喜,我得讓人通知一下報喜的官差,免得他們找不到地方。”趙大郎憑本事考中的進士,就算是最後一名也擋不住他激動,“小郎,我回家等報喜的官差上門,你呢?”
金榜已經貼了出來,這時候不用再費勁兒遮掩身份,報喜的官差直接去京郊彆院就行。
不用擔心找錯地方,就是皇帝暫住的那座彆院,敲鑼打鼓一個都不能少,彆的進士有的他都得有。
爹爹說他的學問參加春闈是勉勉強強,那就讓爹爹好好看看,他勉勉強強的學問也能金榜題名。
等報喜的官差敲鑼打鼓到彆院,肯定能把爹娘和祖母都驚呆。
連爹娘祖母都能驚住,臭弟弟和姐姐妹妹們還不得崇拜的不要不要的?
不行,他等不及了,回家回家回家。
蘇景殊也眉開眼笑,“我也回家。”
大街上太危險,還是家裡最安全。
趙大郎還記著今天有很多準備榜下捉婿的人家,怕待會兒出門真的被抓走,上馬車的時候小心小心再小心,務必不讓人知道他考中了進士還長的好。
趙清:……
嘖,此地無銀三百兩。
沒考中的都是他這樣光明正大上街的,隻有考中還不想被捉婿的才會偷偷摸摸,這不是上趕著告訴彆人這兒有個好女婿的人選嗎?
趙清目送他們太子殿下上馬車,然後扭扭捏捏挪到蘇景殊跟前,“那個,蘇小郎是吧?”
蘇景殊眨眨眼睛,“世子殿下?”
“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我字元純。”趙世子絞儘腦汁,終於想出了他和眼前這位蘇家小郎曾經有什麼交際,“之前打架不小心牽扯到你和你那個同窗,害的你們被抓去開封府,真是不好意思。”
要不是那次陰差陽錯,龐昱也不會有機會認識太學裡的好學生。
更可惡的是,那混蛋這些天有事兒沒事兒就到他跟前炫耀,跟誰沒有個學習好的小夥伴似的。
好吧,他還真沒有能三元及第的小夥伴。
不過沒關係,從今天開始他也有了。
當初打架他和龐昱都有錯,所以蘇小郎不能隻認識龐昱一個,也得認識認識他這個和龐昱打架的人。
如此一來,他和龐昱就是同時認識的蘇小郎,龐昱那混蛋就沒法那蘇小郎在他麵前炫耀。
邏輯通,沒毛病。
蘇景殊:啊?
這是什麼邏輯?
龐昱開開心心的指揮仆從放煙花,今兒小衙內高興,嫌放煙花不夠儘興還當了次散財童子,讓人換了好些銅錢散喜氣,喜的街上的乞丐和小孩兒們吉祥話一串兒一串兒的往外冒。
龐衙內正高興著,不經意間瞥到他的小夥伴被老對頭纏上,立刻氣勢洶洶衝過來,“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