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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人口過百萬,隻靠開封府周邊根本養不活那麼多人口,雖然不至於後世說的那樣“一國養一城”,但是也的確是大宋各地的物資來供應。

不是說百姓缺什麼就讓人去采買什麼,而是地方有什麼就供應什麼,彆管有用沒用都運到京城再說。

朝廷規定他們每年必須送多少東西過去,種類數目列的清清楚楚,想不送也不行。

這樣一來那些暢銷的貨物運到京城就會被一搶而空,京城百姓用不上的就都落入了那些囤貨的大商人手裡。

京城賣不出去不代表其他地方賣不出去,一來一回一轉手就是好幾倍的利潤,當然,那些利潤官府拿不到一點,百姓也拿不到一點,全都落到商人的口袋裡了。

其中最慘的就是東南六路的百姓,那邊糧食產量高,京城的糧食供應大部分都是從那兒采買。

問題是,朝廷買糧不管豐年災年都是那個數目,豐年不會多買,災年也不會少買。

豐年還好,糧食多了就自家留著或者賣給民間的糧商,要是遇到災年,很有可能連自家的口糧都留不夠,糧食交不上去?賣地當佃農。

糧食產量不高的地方也沒好哪兒去,再窮的地方也有特產,有特產就得供應京城,東西實在不方便運輸也沒關係,地方官還有折變、支移等各種手段,算下來比直接交糧還可怕。

這事兒朝廷以前不是沒管過,隻是裡頭的水太深,官員商賈都能從中牟利,其中不少商人背後都有高官撐腰,所以每次都是剛開始就被叫停。

反對的人太多,皇帝搖擺不定的話的確容易被拿捏住。

這回主持推行新法的是當今官家,以官家和老王的脾氣被商賈拿捏的可能性不大,那就隻能委屈那些賺差價的中間商大出血了。

仁宗朝江淮兩浙荊湖發運判許元提出“徙貴就賤,用近易遠”的法子,地方遇到災年的話就不收糧改收錢,然後用收來的錢去沒有災荒的地方買糧。

雖然征收的數額沒有變少,但是運輸成本減少了,也省得商賈在其中賺差價。

除此之外,官家任命的東南六路轉運使薛向薛大人是有名的理財能臣,讓薛大人全麵主持均輸法算是用對人了。

蘇景殊沒見過薛大人,對薛大人的了解僅限於聽說。

眾所周知,大宋的讀書人清高的毛病很嚴重,恨不得把清正廉潔四個字寫在臉上的那種。

雖然實際上沒幾個人能做到。

但是吧,就算實際上做不到,表麵功夫也得有。

錢?噫,都是銅臭味兒,拿走拿走拿走。

文臣清貴,要當就要當不染塵俗的官。

薛大人的理財能力強到什麼程度呢,朝中清流想起來他就彈劾他是聚斂之臣,罵他欺壓百姓對百姓敲骨吸髓,身為讀書人卻沒有絲毫讀書人的風骨整個人都掉錢眼裡去了雲雲。

隻聽朝臣的評價,薛大人那是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沒點能耐都招不來那

麼多罵名。()

如果薛大人真的掉進錢眼裡欺壓百姓那罵他是應該的,問題是人家沒怎麼欺壓百姓,就是天賦點在了賺錢上,到哪兒哪兒的府庫都有盈餘,因為人家會賺錢看上去不那麼符合大宋讀書人的刻板印象就罵也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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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安利,不愧是大宋。

官家和老王能把薛大人拉出來主持均輸法,這部分的任務大概率穩了。

可惜均輸法目前隻在東南六路施行,不然他還挺想看看薛大人辦差是何等風采。

龐昱掰著手指頭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完,然後鄭重其事的說道,“接下來有什麼難辦的差事都沒關係,我已經做好得罪人的準備了。”

蘇景殊歎氣,“偶爾還是要低調點的,能不得罪人就儘量不得罪。”

龐昱:???

好話壞話都讓你說完了是吧?

“咱倆還是有點區彆的。”蘇景殊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爹沒有被我連累的機會,你多少還是得顧忌一下太師的處境。”

龐昱想想京城裡懟天懟地懟空氣的老蘇,一臉憐憫的拍拍可憐的小夥伴,“沒關係,雖然你不能連累你爹,但是你爹可以連累你。”

蘇景殊:白眼.jpg

說是這麼說,其實也不用那麼緊張。

他家沒有高官,就算老蘇能噴也隻是嘴炮而已,民間的嘴炮強者多的很,他爹除了文采好了那麼億點點外沒什麼惹人注目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們家老蘇是白身,就算兒子得罪人找他也沒用,見過彈劾官員的沒見過彈劾白身的,咋滴,還能因為他教子不嚴把他關進大牢?

至於兄弟間那就更沒關係了,二哥被貶遍全中國也沒耽誤三哥青雲直上一路乾到宰相。

龐衙內不一樣,龐太師在朝中政敵多的數不過來,他們玩過火了讓龐太師被政敵扣上個治家不嚴教子不當的罪名那是真的能影響仕途的。

怎麼說呢,偶爾也要考慮一下身後靠山的死活,爭取不當豬隊友。

話說回來,官家現在真的好大方啊,這是抄家抄出了靈感,準備一旦國庫的錢不夠用就去砍幾個貪官?

也不是不行。

很快,小小蘇大人就意識到官家現在不光是有錢那麼簡單。

不知道官家受了什麼刺激,現在跟天降橫財的暴發戶完全沒有區彆,生怕彆人不知道國庫有錢一樣。

條例司頒布均輸法的具體條例不過兩個月,青苗法就緊隨其後下達到河北、京東、淮南三路。

東南六路推行均輸法給薛向撥了五百萬貫錢和三百萬石糧當本錢,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推行青苗法又讓諸路以存在常平、廣惠倉的一千五百萬錢當本錢,如果常平、廣惠倉裡存的是糧穀,還能去轉運司兌換成現錢。

一路一千五百萬,三路就是四千五百萬,天上掉金山也不能這麼豪橫啊。

東南六路的事情和登州沒關係,如今推行青苗法,包括登州在內的京東路各州

() 就是先行試點,彆的州衙看到詔書後是什麼反應不清楚,反正登州這邊都驚呆了。

許遵當了幾十年的官,彆說在地方,就是在京城都沒見過朝廷那麼大手筆的撥錢。

現在是有錢了,以前是想撥也沒有。

朝廷花錢的大頭一是官員俸祿二是軍費三是賑災,仁宗年間西北戰事不斷再加上國內天災橫行國庫年年赤字,這兩年雖說情況好些,但是滿朝文武對先前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經曆心有餘悸,朝廷哪天不摳門了才反常。

現在這一下子幾百萬幾千萬的放出來,國庫還好嗎?

他們知道襄陽王瞞下來的金礦產量大,抄襄陽王府讓國庫難得富裕了一回,但也不能這麼花啊,朝中諸位相公真的沒意見?

一路一千五百萬貫,京東路下轄十六州二軍,不管怎麼分,分到登州的錢數都不會少。

許知州:……

蘇通判:……

登州其他官員:……

這錢拿著真的燙手啊。

情況特殊,許知州召集底下各縣官員到州城開會,青苗法的具體措施已經頒布下來,他們得好好商量這筆錢要怎麼用。

畢竟連財大氣粗的龐衙內都說不出這次的撥款是“區區這麼點錢”,要是錢拿了事兒還辦不成,到時候他們全州都跟著丟人。

不過蘇景殊覺得這法子沒那麼容易推行,他們登州上下一心或許可以交出一份讓官家和老王都滿意的答卷,彆的地方就不一定了。

他們周邊的地方官一把手支持新法的其實沒幾個,不過明確表示反對的也沒有,整體趨勢就是觀望。

彆的事情為了不得罪人可以觀望,推行新法這種事情要是不明確支持的話那就真的和反對沒有區彆了。

官場上都是人精,且推行新法本來就是得罪人的活兒,頂頭上司不重視的話底下官員肯定怎麼對他們有利怎麼來,派下來的活兒糊弄過去就算了。

這個時候掐尖冒頭肯定拉仇恨,不過沒關係,他和許大人來登州就是為了得罪人的哈哈哈哈哈。

新法和舊有的常平法類似,唐時朝廷為了貼補國庫虧空推行過類似的政策,遇貴量減市價糶,遇賤量增市價糴,也就是豐年適當抬高價格買糧防止穀賤傷農,荒年適當降低價格賣出糧食來平抑物價接濟百姓。

政策的確有,效果卻沒多好。

本朝也有常平倉,製度和唐朝一脈相承,就是連著唐時的毛病也一並繼承了下來。

糧倉隻在州縣治所所在數量少也就罷了,常平倉的錢糧還經常被三司和轉運使挪走導致地方沒有錢糧往外借,除此之外還有最常見的官商勾結以及高價賣出低價買入,反正就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現在民間的常平倉大部分都是擺設。

製置三司條例司這次推出的新法來源於舊法,但是實施起來和舊法有很大的不同,最顯眼的就是以前的常平倉不要利息,現在的青苗法要收兩成的利息。

大宋民間高利貸多的數不清,近些年天災不

斷,民間百姓大多都需要借貸來活命,還的時候本錢翻倍的都有,遇到喪天良的讓還三倍也不稀奇。

和那些動輒翻兩倍三倍的高利貸相比,新法收兩成的利息和不要利息也差不多了。

但是兩成的利息和不要利息畢竟不一樣,對迂腐的讀書人來說,賑災救民是官府的責任,哪兒還能收利息?

不用想都知道朝中那些自以為占據道德製高點的讀書人看到“利息”倆字是什麼反應,王相公辛苦了,官家辛苦了,繞過政事堂成立製置三司條例司來全權主持變法工作真是個偉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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