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前推行青苗法的時候蘇景殊能理解老王要的究竟是什麼,所以他能和老王統一戰線,還能成天上山下鄉找漏洞提意見。
那法子聽上去和常平法相似,實際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製度,甚至不用老王特意解釋,朝中大臣隻看細則就能看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看懂還裝傻的另說。
當時的情況是隻要政策能達到老王預期的一半,青苗法帶來的好處就足以讓朝堂上的反對意見都閉嘴,而預期的一半他們努努力完全可以達到。
拋開那些胡攪蠻纏的反對派,正常的反對派都是擔心新法擾民,怕新法到地方後會變成另一個樣子,怕地方官陽奉陰違不按規矩辦事,麵對這些反對的聲音他們可以靠不斷的打補丁來解決問題,隻要問題能解決,反對的聲音就能消失。
可這個《畿縣保甲條製》上寫的東西,恕他直言,他再看幾遍也看不懂這到底是想乾什麼。
都不用朝中的反對派開噴,他自己就能從頭噴到尾。
前些天白五爺和展護衛去河北路檢查地方治安的事情他知道,說是京城有官員上奏民間治安越來越差,建議朝廷恢複舊時的團保製度來維護治安。
開封府和六扇門對這個說法都很有意見,民間治安歸他們管,沒有哪個衙門願意被人指著鼻子罵成天無所事事做無用功。
白五爺覺得他在登州的時候已經很辛苦,但是在登州乾了兩年多都沒有回京後到六扇門衙門乾的活兒多。
他自己成天從早忙到晚,幾位義兄也沒閒著,就差把衙門當成家了。
原本看著越來越清明的江湖很有成就感,現在可好,一句“民間治安越來越差”直接讓他們的努力全部化為泡影。
哪兒差了?睜大眼睛看看哪兒差了?
以前民間時常有江湖人作亂,現在有六扇門這個專管江湖案情的衙門在,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發生過江湖人欺淩百姓的事情,那些往日欺壓鄉鄰的武夫混混也都消停不少,缺錢花知道去找正經營生,而不是走在路上搶路人的錢。
大宋其他地方的情況他不敢保證,京城周邊絕對是好轉的,不信可以去開封府數案卷,今年那些打打殺殺和家長裡短的案卷數量比去年少了一半還多。
說話要講證據,沒有證據憑什麼這麼說?
在白五爺的據理力爭之下,建議朝廷恢複舊製的官員終於改口說治安越來越差的是京城之外的地方,這下六扇門是沒意見了,其他衙門又覺得這是在點他們。
什麼意思?說他們沒水平?
仁宗皇帝在位時民間治安越來越差是事實他們認了,當今聖上繼位後他們拚死拚活乾了那麼多年,憑什麼說地方情況越來越差?
這些年來官場上的同僚換了一波又一波,不會做人的和正不會辦事兒的都被貶的差不多了,現在能留在京城的絕大部分都是在地方政績出眾且和官家一條心的官。
也就意味著,不管心裡願不願意
,朝中現在的官員在官家推行新法的時候都不會故意使絆子。
反對聲音太大和故意使絆子的大部分都被貶去地方,要麼支持官家變法要麼去地方當官,大部分官員在麵對這個問題時都會選擇留在京城。
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爬的越高能接觸到的權力越大,在縣衙當官隻能管一縣之政務,在州衙當官隻能管一州之政務,隻有升到權力中樞才能有治國的資格。
從地方摸爬滾打上來的官員大多都有為百姓謀福之心,不管私心重不重,總之都會希望治下太平安定,得先有權力才有資格有私心,要是手裡一點權力都沒有,再多的私心也都是癡心妄想。
為什麼包大人那麼耿直那麼能得罪人依舊能穩穩當當為官?還不是因為百姓的認可!
對官員來說,百姓的認可比官場同僚的認可含金量高的多,除了那些天生壞心腸的家夥外沒有哪個當官的不想被百姓當成青天大老爺來敬重。
新法已經推行了兩年多,地方的反饋有好有壞,但是總體是朝好的方向發展的。
官家撥錢撥的大方,遇到天災時免稅也免的及時,近兩年民間的造反起義已經少了很多,不少落草為寇的百姓都在官府的安撫之下又回去繼續種田為業。
這能叫治安越來越差嗎?
這叫越來越差的話以前那叫什麼?
他們給新政表功的時候一直在說新法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目前推行新法的地方也證明了隻要地方官有點良心能力不太拉胯,不管是哪條新法對百姓而言都是利大於弊。
可能會誤傷部分富戶,但是對貧民而言絕對能救命。
所以近兩年關於新法的爭執不再像之前那樣吵的不可開交,很多原本持反對態度的官員在派去地方後又反過來支持新法,難道說那些人全部都是不願意到地方為官特意改變態度來謀求調回京城?
他們要都是那種人的話當初也不會連連上疏反對新法,改換態度隻能說明新法確實有可取之處,是民間的反饋讓他們作出了新的選擇。
雖然朝中的官員現在還是一輪又一輪的往外貶,但是已經很長時間沒從地方收到類似“盜賊一年多如一年,一夥強於一夥”的奏章,連地方官都沒有這種反饋,一直在京城辦差的京官哪兒的資格說民間治安越來越差?
後來改口說治安越來越差的是京城之外的地方就更沒有道理了,還是那句話,地方官都沒有類似的反饋,京官兒上趕著越俎代庖說地方如何如何合適嗎?
有證據的話他們虛心接受,沒證據說什麼屁話?
該不會是反對派看新法勢頭大好又想出的新手段吧?
民間治安有問題是肯定的,就算是京城也不敢保證沒有作奸犯科的行為,情況嚴重不嚴重本就沒有標準也沒法評判,所以就算朝廷派人下去查訪,隻要治下有山賊盜匪出沒的痕跡就可以說治安問題很嚴重。
地方治理的難度在那兒擺著,說財政賦稅什麼的可能被人反將一軍,說治安幾乎沒有官員敢說治
下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們又不是聖人(),膉???????﹢垐????葶????し??????虓?
呔?驛??拏?葶磑??
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是汙蔑,赤裸裸的汙蔑。
反對派沒法揪出他們的錯處就開始胡攪蠻纏,官家千萬不要被奸佞蒙蔽雙眼。
於是乎,兩邊再次展開大戰。
新黨官員掄起筆杆子和對麵打擂台,具體怎麼吵的蘇景殊沒有關注,他確定兩方隻是在打口水仗後就繼續忙活他自己的差事去了。
司農寺接過條例司的重任成為推行新法的主力衙門,已經頒布下去的法令逐漸步入正軌,後麵還有一堆沒有頒布的在等著。
他們王相公的精力一般人比不上,明明也才四十出頭,腦子裡的想法愣是比旁人四百年的都多。
他本來以為過完年後會繼續忙青苗法和農田水利法的具體推行,不過青苗法已經修改過很多次,暫時已經沒有再精進的餘地,隻能等地方的反饋回來再根據反饋繼續調整,而農田水利相關的差事由郟亶這個專業人士全權負責,彆人湊上去要麼給他打下手要麼就是添亂。
他沒有去給郟亶打下手也沒有去田裡視察,最近忙的是另一條新法,和差役製度有關。
徭役賦稅製度很複雜,縱觀史書,總的來說大趨勢是需要服的徭役越來越少,要繳納的賦稅越來越多。
之前的曆朝曆代的百姓都要服兵役,一直到唐朝前中期都是這樣,但是唐朝安史之亂後朝堂結構在短時間內發生過巨大變化,徭役賦稅也和以前很不一樣。
唐德宗建中年間,宰相楊炎建議推行兩稅法取代原本的租庸調製。租庸調製以征收穀物、布匹等實物為主,兩稅法則是以原有的地稅和戶稅為主統一各項稅收,不收實物轉而收錢,因為分夏、秋兩季征收所以稱之為兩稅法。
租庸調製被取代,和租庸調製配套的均田製也因為連年戰亂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朝廷為了維持穩定不得不重新設計賦稅徭役製度。
因為租庸調製和均田製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民間的土地買賣也變得常見,田產大部分都在地主豪強手裡,朝廷並沒有太多可供分配的田地,所以原本和租庸調製、均田製相匹配的征兵製和府兵製也都不能再用,五代乃至大宋施行的都是募兵製。
朝廷出錢招募士兵,士兵拿錢來保家衛國。
雖然這樣得來的士兵素質得不到保障,軍隊戰鬥力也會下降,且一旦朝廷後勤供應不上士兵就會撂擔子不乾,但是往好處想,在朝廷給錢給的大方的時候士兵也不會太拉胯。
就是吧,看大宋這重文輕武的情況也能看出來,連武將的地位都那麼低,士兵的地位就更不用說了。
募兵需要錢,老百姓不用服兵役就得多交稅,朝廷拿交上來的這部分錢去招募士兵。
隻是朝廷的錢沒那麼好拿,不打仗的時候就乾活,反正不能閒著,於是順帶著也能將原本攤派到百姓身上的各種雜役給免了。
() 要麼交錢要麼服役,二者總得選一個。對百姓而言,交錢顯然比服役更好接受,畢竟錢想辦法總能掙到,服役的話一不小心命就沒了。
徭役無法再束縛百姓,土地也無法再束縛百姓,百姓能自由從事生產肯定比固定在某地動彈不得要強,曆史的車輪慢慢滾動,也算是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大宋開國後把唐朝的賦稅徭役製度整理了一下,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好吧,糟粕其實沒怎麼去掉,總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