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最後挑選了卡魯——之前那個金發少年沒有殺掉的那個青年。
周宇說他看起來傻乎乎的。
不得不承認,在這五個人中,他是最為年輕的一個——年輕的人看起來總是好騙。周宇問他叫什麼名字,他沒有回答,周宇扯開了他的軍裝外套,衣領的位置,縫著刺繡的姓名。
言英成。
章馳解開了言英成身上捆著的繩子,他的左臉顴骨處有一團青紫,右腿一瘸一拐——大概是之前被村民踢中了腳,他站起身,眼神充滿警惕和懷疑——
在他麵前一共站著三個人,章馳,奇良,周宇。尤修房子外麵放風,路雨和陸英被章馳派出去撈槍了——就在之前,村長命令人將收繳的槍都丟進了河裡,現在人都走光,他們可以毫無忌憚地將這些裝備據為己有。陸英算是所有人當中看起來武力值最高的一個,他長得高大,肌肉線條明顯。但他不在這裡。
一個人對上三個人,從數量的角度是占據劣勢。但是,一個女人,兩個不頂事的男人,麵對他這樣訓練有素的軍人,勝負猶未可知。
言英成扶著客廳的柱子站起身,他的身體微微向下彎著,麵朝著腳尖。他正在觀察著這四個人的站位。理論上講,那個女人應該是最好突破的,但還有一個瘦削的青年,他的身材沒比她高大多少,神情緊張,身體從進門開始都保持防禦姿勢——雙臂向內收緊,腳尖朝內。
他開始猶豫。
很快猶豫結束。
他決定拿下那個女人。不僅僅是因為她是看上去最好襲擊的對象,更因為——她看上去是這裡的主心骨,如果劫持了她,更容易讓其他人聽命就範。言英成緩緩抬起頭,他說著話,試圖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們逃不掉的……”
他藏在身後的拳頭還沒有揮出來,一把槍就抵住了他的額頭。
“彆耍小動作。”章馳說。
***
他們挑選的對象沒有想象中的聽話,章馳打了言英成兩拳,他終於老實下來。他的神情充滿憤怒,梗著脖子衝奇良和周宇喊:“你們是白銀共和國的人,為什麼要幫卡斯?”
周宇的世界語說得很好,完全的本土味,奇良也是,母語者對於其他後天學成的第一外語使用者非常敏感,即使都是世界語的發源地,白銀共和國和奧天帝國也有一些非常細微的口音差彆。差彆不是很大,一些限定用詞,一兩個字的讀音。
周宇也許剛好說到了這些話,言英成聽了出來。
他們這幾個人都參與了剛才的暴·亂,尤其是周宇——他就是暴·亂的中心人物。他們站在了白銀共和國的對立麵。
周宇:“那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言英成啞了。
戰爭就會死人。在戰場上,不會有人記得是誰殺了誰,隻會記得是誰死了。他沒有殺掉卡魯的父親。但他在替跟他一樣的人道歉。
他心中尚存有戰爭沒有抹去的人性。
言英成:“你們不該背叛白銀共和國。”
周宇:“就背叛。”
言英成:“……”
背叛說來太過嚴重,就他們這幾個人,在這裡跟地洞裡鑽出來的老鼠一樣一天一個坑的跳,彆說左右不了戰局,就連活命就得打個問號——白銀共和國扔導彈的時候,在乎過他們這些還遺留在外鄉的“遊客”嗎?
言英成的眉頭皺起:“你們為什麼沒有撤離?”
白銀共和國早早就組織過一次撤僑。但他們這群從垃圾島遠道而來的倒黴蛋尚還沒有蠢到跑去官方的人麵前自投羅網。
周宇:“因為我要跟卡斯共進退。”
也許是他說話的語氣太過理直氣壯,內容太過冠冕堂皇,言英成竟然一時語塞。直到走出大門的時候,他說:“卡斯侵犯了我們的領土,這是他們要付出的代價。你們被卡斯的輿論洗腦了。”
最後那一句話的信息含量很高,第一點是他知道卡斯國內的輿論走向跟白銀共和國不太一樣,第一點是他認為他們是傻子。
他在看一群無可救藥的被敵人三言兩語就拐進溝裡背叛立場的傻子。
周宇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說:“可以理解。被送上戰場的本來就是那些不知道戰爭是什麼的人。”
他的用詞很委婉,但言英成很輕易地理解了。
他也在罵他是傻子。
關於誰是傻子的問題暫時沒有分出勝負,就算要分勝負,那也是周宇略勝一籌——當辯論的對象被他們武力壓製的時候,可以直接封上他的嘴。周宇拿毛巾塞住了言英成的嘴。在他“嗚嗚嗚”半天沒說出個什麼的時候,周宇還得寸進尺地當著他的麵衝旁邊的奇良嘀咕了一句——
“比你還天真。”
一句話,踩了兩個人。
奇良冷冷地看了周宇一眼。周宇心滿意足地住了嘴。
路雨和陸英就在這時候跑了回來,陸英渾身濕透,他們隻找回了一把槍,其餘的都沒有撈著。章馳給了他們限定的時間——十分鐘。超過十分鐘,他們無論如何也要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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