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走近到藍夜身邊,握住支撐手術燈的機械臂,緩慢開始旋轉,直到最強力的燈光正好直射到藍夜瞳孔的位置。

在瞳孔陡然縮小的瞬間,她俯身下來,對著猛地將眼睛閉上的藍夜:“我問,你答。不然,我不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強光帶來的刺激讓藍夜在閉上眼的時候依然感受到了惱人的光斑,藍夜不敢睜開眼,隻是說:“你想問什麼?”

章馳:“K在哪裡。”

藍夜:“你不會找到K的。”

一隻按動式黑筆抵住了藍夜的脖子,冰涼的觸感像螞蟻在爬動,不是很用力,就是又癢,又刺激。

“你的答案將決定你接下來的命運。”

藍夜一字一頓地重複:“你不會找到K的。”

黑筆用力抵住她的喉心,她聽見溫和又帶著不解的發問——

“那個人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你們都這樣死心塌地的替他保守秘密。”

安裡裡是這樣,藍夜也是這樣。

藍夜:“好處?”

一聲戲謔的笑,她沒睜開眼,不能從眼神中辨認出來是在笑她自己,還是在笑彆的某個人。

“來到灰網的人從來都不是為了什麼好處。”

頓了頓,她的聲音變得認真起來:“我不知道K為什麼會選中你。但你似乎完全不了解灰網,我發給你的東西,你真的有認真看過嗎?”

“為了讓人們知道自己在為什麼投票?”章馳說,“好聽的話誰都會說。騙子也不會跑出來說自己看中彆人的錢,隻會說想要幫彆人的忙。”

藍夜突然睜開眼,頂著強光,用力地盯住章馳:“你在侮辱K。也在侮辱灰網。”

“如果不是灰網的存在,這個世界早就已經一塌糊塗了。”

章馳:“哦?怎麼說?”

可能由於質疑的聲音過於輕佻,藍夜的回答陡然拔高了音調,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決:“人總是自以為能夠從新聞中推斷出真相,如果新聞本身就是用來給他們推斷真相的呢?”

她激動的講話讓麵部肌肉連帶著頸部肌肉都抖動繃緊,章馳收回了手中的筆,退回到桌子後麵,好整以暇地在椅子上坐下。

藍夜將頭偏到一邊,避免強光的直射:“三個選擇,第一,給你一片麵包,第二,給你一包果醬,第三,給你一片麵包和一包果醬。他們被提供了可以比較的選項,就會自然而然的選則其中看起來最好的那個。”

“輿論就是這樣簡單的東西,隻要能夠操縱輿論的來源,就可以操縱輿論的發酵,因為沒有人會去質疑他們被提供的信息是否全麵,媒體給他們看一個三角的剪影,他們理所當然的會去推導原本的物體是一個三角,而不是一個圓,被媒體裁剪成了三角。”

“公司偷窺用戶數據,違規製造用戶畫像。智能家居,智能筆,智能手表,一切聯網的東西,他們都會想方設法繞過監管,他們會聲稱這項技術是為了給用

戶提供更好的服務(),絕口不提他們悄悄打開錄製功能⒉()_[()]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竊聽窺視。他們會在網絡上讓水軍發布消息,大公司不會有空偷窺個人的信息,信息絕對不可能外泄,允許一部分質疑的無關痛癢的聲音,對於真正的問題,封查賬號,拿捏用戶的隱私威脅閉嘴。”

“這隻是一個例子。”

“如果科技公司掌握了平台,所有人的生產活動都在這個平台上,每個新來的人都需要提供一部分隱私才能夠入住平台。”

“這就是他們完全掌控話語權的世界。”

“全世界人都被科技捆綁,退出來的人就會遭到社會的遺棄。到最終,全世界人的隱私都會暴露在平台上。平台不是中性的,平台背後藏著人。一旦有利益關係,就會翻臉不認人。沒有任何一個時代,像現在這樣,每個人心甘情願地將能夠捅死自己的刀子前赴後繼地遞給一個陌生人。”

藍夜冷笑一聲。

“這還隻是開始。人的容忍度一步步拔高,科技公司就會得寸進尺。數據,帶來權力和資本的無限集中,在這樣的世界,每個掌控數據的人都有成為暴君的可能。”

“唯一能夠阻止進程的,隻剩下我們手中的投票。無論最終,所有人允許科技公司成為這個世界的新霸主,還是阻止他們進一步擴張,將全世界人的權益和數據拿捏在一小部分人手中,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但每個人都有權力得知全部的真相。了解任何技術進步的風險。知道圓是圓,三角是三角。”

“這就是灰網在做的。”

“我們已經犧牲了很多願意為信息披露努力的成員,他們背叛了公司,選擇了良心。”

章馳寫下一行有一行的筆記,抬起頭:“為了良心,選擇加入灰網?”

藍夜:“不。”

章馳筆尖一頓:“那是什麼?”

藍夜:“為了自由。”

章馳放下筆,身子往後麵靠:“說說K吧。我現在對這個人比較好奇。”

剛才還侃侃而談的藍夜活像啞巴了似的,不僅沒說話,還把嘴給抿緊,好像生怕自己泄露一個音節似的。

章馳換了一個問法:“你們的組織既然有那麼多願意犧牲的成員,K為什麼會找上我?”

藍夜皺了皺眉頭,表情摻雜著一絲費解:“我不知道。也許,你對K來說是不一樣的。”

章馳:“哪裡不一樣?”

藍夜:“你的保密層級很高,K沒有給我過你任何具體的信息,他隻提供了你的名字,以及,我需要向你提供的幫助。我搜過你的臉,公開的數據庫沒有你的照片。如果連你自己也不知道K為什麼會選中你,那麼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章馳:“K讓你給我提供幫助?”

藍夜:“任務的地點。聯係方式。你可以隨時向我谘詢不清楚的地方。”

章馳:“他就隻告訴了你這些東西?”

藍夜將頭偏了回來,光源非常強烈,她頭上的發絲有些淩亂,擋住了

() 鼻梁,她吹了一口氣,鼻尖上的頭發被她吹去了一邊:“不,他還告訴過我一件事。”

章馳握緊筆,身體前傾:“什麼事?”

藍夜古怪地笑了起來:“他說你絕對不會老老實實地配合我們。”

章馳本能地察覺哪裡不對:“你做了什麼?”

藍夜:“不是我,是K。有關,你腦子裡麵的炸彈。”

章馳:“你不會想要告訴我,如果你死了,我的計時也會歸零吧?”

藍夜沉緩地點頭,那種獨特的,慢條斯理的嘲弄:“聰明。不僅如此,如果我失蹤一天,在這一天安裡裡沒有確認我的安全,那麼你腦子裡的計時器就會扣掉兩個月的倒計時。你也不用想要抓到安裡裡,控製器並沒有貼身攜帶,他會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章馳:“看起來很像你怕死的狡辯。”

藍夜攤了攤手,但由於全身都被綁緊,手部的動作值帶動了身上扣在關節的鎖鏈叮叮當當的響,她放下手,等響聲的餘音過去,輕描淡寫地說:“你不信的話,我們可以等上一天。”

章馳走出了房間。

離開之前,她關掉了房間的燈。

以防萬一,不能夠讓人質看清楚房間的擺設布局,免得她推測出來更多的細節,又或者,在房間裡設下什麼陷阱。

當然,以藍夜被綁在椅子上的姿態,這些大概率一個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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