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安新市熱鬨不改。

暴徒們餘怒未消,街頭巷尾,還能夠看見正在起火的點,從天上趕來救火的無人機,天空中閃著警燈的懸浮執法車。

車開過商業街的背後,關閉的玻璃櫥窗上燃著絢爛的煙花棒——現在有些人呼籲的文明遊行,放環保煙花,上麵拚湊出來一行上下起伏的藝術字。

——“政府下台!”

紀湛的目光從那麵牆上滑過。

“無政府主義者。”

語調平靜,但聽起來,有若無若無的諷刺。

紀湛:“一群自以為是的瘋子。”

章馳不知道說什麼——作為一個保鏢,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對這樣的話題發表意見。

但紀湛好像真的被一杯接一杯的酒灌醉了,他的嗓子有一點沙啞,即使身形依然鎮定,思維依然理智,可情緒外泄,比從前任何一次都強烈。

“白癡。”

章馳沒有說話。

車開到商業街的轉角,彎道很狹窄,司機提前減速了,吊在櫥窗外的迎賓燈和高高立在角落的路燈齊心協力照亮了位處中間距離的兩個人。

一個腳邊落著一個帶滾輪的儲存箱,箱子裡麵擺放著還沒有使用的環保煙花棒,燈光照亮了他背後“政府下台”的標語,他手裡拿一把槍,對準另一個雙手按在牆上,背對著他趴住的男人。

這樣的場景她在垃圾島經常見到。

搶劫。

槍聲響起。

車子開走了。

不知道人死了沒死。

後排車座沒有後視鏡,拐過彎,什麼都再看不見。

他們同時見證這一場鬨劇,但隻有紀湛願意點評——

“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國家。”

他聳了聳肩,臉上的顏色尋常,隻有嘴角帶著一絲嘲諷。

“每天都有人走進墳墓。”

車又開過一條街。

這條街安靜很多,居民區,霓虹變少,路燈很亮,這條街的街口竟然還有武裝保安執勤——看起來是個高檔住宅區。

紀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章馳說:“什麼?”

紀湛聲音平緩:“你在想我是否值得信任,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像殺掉白鴉一樣,殺掉你。”

章馳沒有說話。

夜色疾馳著掠過窗戶。

“也許,你會覺得我很殘忍,但我依然對你誠實。”紀湛說,“費林飛死了,沒有什麼大不了,問題是這件事不能夠有任何實質的證據指向我。這是一個很關鍵的時期,一個汙點,添油加醋,我會死無葬身之地。”

“站得越高,看到你的眼睛就越多。你不會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看我倒下。”

“一萬個人裡麵,可能你會找出來一個麵對利益不會動搖的,但是,你為什麼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賭彆人的良心呢?”

車內安靜片

刻。

章馳說:“為什麼?”

紀湛:“什麼為什麼?”

章馳:“為什麼要對我誠實。”

這個問題跳過了後麵的答案,也跳過了現在矛盾的點。

這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說不清楚是圓滑的接話,還是真的有此一問。

紀湛轉過頭,專注地看著章馳的眼睛,兩秒,他說:“因為我無法再找到一個,願意施以信任的人了。”

車平安抵達公寓。

在27樓,兩個人終於分道揚鑣。

她在27-C,紀湛在27-D。紀湛先進門,出於禮貌,一個保安的職責,她目送紀湛回家,關上門,過了兩分鐘,門裡麵沒有傳來什麼動靜,這才打開自己家的房門。

進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2點。

這個點,奇良也不知道睡沒睡——作為一個夜貓子,也許他此刻正精神,但作為一個病患,也許他在周宇的照顧下已然進入夢鄉。

不過……事情緊急……也可以將他打擾一下。

***

奇良沒有睡覺,原因是這幾天每天都躺在床上睡覺,從白天睡到晚上,從晚上睡到第二天的白天,睡得太多,斷斷續續地醒。

章馳來的時候,他正處於醒著的時間,周宇倒是睡了,在另一間房間,大概是睡死了,連敲門的聲音聽不見,到她走進來,也沒有走出房門來看一眼。

奇良一瘸一拐地開的門。

章馳扶他到沙發坐下,掏出終端:“幫我看看裡麵有沒有加什麼東西。”

奇良拆開了章馳的終端,裡麵沒有定位器,也沒有過被修改的痕跡——在她的終端放在紀湛車上的時候,那個司機沒有做過什麼手腳。

奇良多嘴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回來的很晚,還這樣突然地過來找人。

章馳:“沒什麼。走了。好好養傷。”

回到家,章馳打開了白鴉發過來的加密包,將所有的內容拷貝一份到電腦上,重新加密,接著,撥通了賽樂的電話。

電話通得很快,即使在這麼晚的時間段。

——“我的號碼。”

那邊停頓一下,像是思考,又像是緩衝這句話的含義,最終,吐出來一個字:“好”。

章馳:“事情處理好了嗎?”

賽樂:“快了。”

章馳掛斷電話。

睡了一覺,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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