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鼎君撿起斷笛,緩緩道:“這是為父剛剛在祭祀典儀上贈予你的法器,才不過數個時辰,你便將它折斷了?!”

宣衡太知道父親的喜怒無常,連忙辯解道:“是鸞仙折斷了笛子,她說我應該學琴——呃!”

話音未落,臉上便是火|辣辣的熱痛,他眼冒金星,太陽穴鼓脹,差點趔趄著摔倒在地,周邊隨行的弟子奴仆無一人敢言敢攔,全都垂著頭隻當自己是木偶。

“還敢撒謊!千鴻宮千百年來未有的仙緣,讓你給碰上了?你最是會裝作恭順,可這謊也太蠢了!”

宣衡張了張嘴,隻感覺嘴裡有血味。

“你該知道自己的樂藝有多差,還不肯勤能補拙,在你跑去找什麼神仙的時候,琮兒一直在這裡吹奏練習,若真有仙緣也不可能找上你!”

在父親身後的車駕上,車簾掀開來,露出小他幾歲的宣琮的臉來。

他年少時略顯病弱,似笑非笑的看著挨了巴掌的兄長。

宣衡垂著頭。

在樂藝上,他天賦遠不及自己的弟弟,或許……鸞仙聽到宣琮的樂聲,根本不會搭理他。

宣琮開口輕笑道:“兄長的玉佩呢?去哪裡了?”

卓鼎君低頭看向他腰間,更是驚怒。

千鴻宮弟子入門時,便會有一塊自己的佩玉,這佩玉基本隻有兩件用處。

一是當被修仙界其他人相救,無以為報時,便贈予玉佩,並在玉佩上附上咒法。對方有需要之時,可以拿著玉佩來求報恩,如果超出贈予玉佩者的能力範圍,千鴻宮也會儘力報答。

二是用來定下重大的契約,以玉佩為誓,個彆長老、掌匣人的玉佩,會用來結盟。但弟子們自身能定下的最大契約,基本都是道侶婚約,所以千鴻宮的玉佩日後也有定情結偶之意。

宣衡小小年紀就失了玉佩,再加上他長子的身份,這確實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他嚅囁道:“我將玉佩給了神女,但不知道神女會不會收下,希望江水能將我的敬意送達……”

卓鼎君這才知道,他竟然是把玉佩扔在了岸邊!他氣得命人去涉水尋找,一群弟子奴仆,在對岸搜找了一兩個時辰,也沒見到玉佩,大概率是被江水衝刷到下遊去了。

卓鼎君隻好放棄,命令車隊出發,所有人都不許聲張他玉佩丟失的事。

宣衡雙手被笏板抽打到紅腫,他跪在車馬中,身後的軟榻上,裹著絨皮大氅的宣琮有一搭沒一搭的吹著笛曲,輕笑道:“兄長,父親好像很生氣,我剛剛聽到了,他說已經後悔選你主持祭祀了。”

宣衡垂頭跪著不說話。

宣琮笑:“你看你這麼聽他的話,他也沒把你當回事兒——”

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頭傳來眾多弟子奴仆的驚呼,緊接著,便是一聲悠揚空靈的鳴叫,振翅聲擦過頭頂。

車隊停下來,有人驚呼道:“真的是鸞仙?!”

宣琮一愣,而宣衡動作更快,

膝行幾步(),掀開車簾。

隻瞧見一隻羽若金霞的鸞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落在車前橫木上,與他不過幾臂的距離。

口中銜著的,正是他的玉衡。

斜陽映照在鸞鳥身上,它朝著宣衡微微頷首,而後將玉衡朝他的方向扔去,宣衡連忙雙手接住,喃喃道:“神女不願意收下玉佩,要還給我嗎?”

鸞鳥仰頸鳴叫一聲,眼眸落在他身上,振翅而起,七彩纖長的尾羽從車頂拂過,飛入空中。天空中恰好彩雲飛移,露出雲層之上飛走的眾多神鳥,如夢如幻。

其中有些神鳥化作人形,恍若在三界之外——

“……怎麼可能?”宣琮喃喃道。

眾多長老也驚愕議論:“是真的鸞仙!少宮主是真的結了仙緣!”

卓鼎君轉過頭來,麵上是掩抑不住地震驚,望向呆呆仰頭的宣衡。

既是神女選擇了宣衡,那不論如何,他都會是未來的繼承者了。

羨澤卻並不知道自己此舉改變了一個人甚至一整個門派的命運。

在半空中,鸞鳥幻化成年輕男人,金發紅瞳,既有男人的骨骼,又有清妍嫵媚,他舒展著手臂伴飛在羨澤身側:“尊上,我把那玉佩送回去了,就是你說的那個傻小子。不過,他似乎被扇了巴掌呢。”

羨澤卻沒在意到他說話的酸不溜丟,甚至也沒把玉佩太放在心上,隻拽了拽旁邊的蒼鷺:“你不是最懂何處有美酒美食美人嗎?不如帶我們去仙府吃喝吧!呀,我想喝些果酒!”

蒼鷺是眾多神鳥中最不待見她的,卻被她捉住了羽翅,隻好回頭,一張口是有些沙啞的男人嗓音:“那你不許像上次那樣露出尾巴了。”

羨澤笑:“我保證!”

鸞鳥有些妒忌的望了蒼鷺一眼,明明是群鳥之中最醜最素的那個,卻因為多年來化作人形行走世間,通曉百事,所以受尊上的喜愛。

遲早要把這隻蒼鷺拔成沒毛雞!

……

江連星行走在瘋湧的魔氣中,他徹底釋放了魔核的力量,哪怕說他可能再也難以收回去,但在如此危險的時刻,他必須要有這種決斷。

黑燼飄過他周身覆蓋的魔氣,就像是驟雨打在他外殼上,雖然不能傷及他,但他依舊什麼都看不清,手臂有些徒勞在無數飄飛的黑燼中揮舞著,想要看的更遠一些。

江連星前世去過魔域,他猜測水澤處的大洞,很有可能是連通了魔域中幾處燼海,黑燼所以才會像是泄洪一般湧過來。

他越走越焦慮,不知道師母能在如此多黑燼中撐多久。

魔域也有魔修,他們有些也是凡人出身,從年幼時便掌握了吸收魔氣並修行的辦法,但他們也不會經常來到人間,因為靈氣對他們來說是有害的。

也就是仙、魔兩道,算是兩套不兼容的體係。

而像是江連星這樣,仙魔兩道兼修的凡人,在他死之前,就隻有他一個。兩派都視他為叛徒敵人,但也都想要得到他的元神,他的靈核,成為下一個他。

() 他之前依稀看師母也能兼容兩道,但後來又沒有彆的端倪,隻覺得是自己看岔了——畢竟師母身上沒有絲毫的魔氣。

對於普通的修仙者而言,進入魔氣之中,就像是一杯清水被放進了墨汁中,若是保持不動,墨汁也會緩緩侵襲她的靈力,但還需要個過程;但若是她貿然使用靈力,就是攪動自身那杯清水,魔氣會迅速攪入她經脈靈海,她的靈海會被魔氣入侵撕裂。

輕則修為損毀入魔,重則變成廢人甚至死亡。

危險還不隻是魔氣。

隨著魔氣漫天飄舞的黑燼,是魔域亡魂燃儘的碎屑,哪怕對魔修來說也有副作用——四肢發麻且疼痛,導致人陷入回憶或幻覺。

江連星努力屏息,卻仍然感覺自己眼前不斷閃過一些過去的畫麵,他仿佛是在這裡,又不在這裡。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也會迷失在這裡。

眼前忽然變化,竟是他剛認識師母的那天,天降驟雨,師父為她撐著傘,而她牽著他的手,笑著指了指他瘦弱的肋骨凸起的胸膛,笑著道:“我聽得到,你這裡有一顆大大的心。你日後會成為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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