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了一會兒,又不安生,這次腦袋離得更近了,她龍首上有細軟柔滑的鬃毛,蹭在他下巴上:“你難受嗎?”

鐘以岫都有些無奈:這還看不出來嗎?

還是說她以前沒怎麼跟凡人接觸過?不知道生病的滋味?

他發燒頭疼得厲害,乾脆閉著眼睛不說話。

羨澤眨巴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一巴掌按在他臉頰上。鐘以岫眉毛抖了抖,不想理她,一會兒她另一個爪子也按了上來。

看他這麼好半天沒有反應,她忽然害怕,從石床上竄了下來,鐘以岫還沒開口,就感覺她在洞府中轉了兩圈,嘴裡不知道嘟囔了些什麼,忽然跑向洞府內唯一出入口的結界。

而後躍入水中,身影消失不見了。

羨澤跑去哪裡了?她不是最害怕離開水下洞府的嗎?

鐘以岫撐起身子,但洞府內隻有一片悶聲死寂,他摸索著爬下床,嘗試碰了碰結界,還是一旦觸碰就將他彈回去。鐘以岫隻好吃力地躺回石床上,左等右等等不回來,他又發熱得太厲害,到中途便昏迷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正有什麼又冷又苦的東西在往他嘴裡塞,他掙紮了一下,才發現羨澤坐在他身後,半抱著他。

她一身濕涼,穿了件凡間的綾羅衣裙,盤著腿坐在石床上,非常強硬的往他嘴裡塞東西。

鐘以岫稍微懂一點點醫術,嘗了嘗苦味,大概意識到是治療風熱的藥丸,隻是看起來是散修或凡人煉化的,隻有基礎藥理,沒什麼靈力。

他勉力咽下去,她又從芥子中拿來幾個藥瓶,非要往他嘴裡灌。藥雖然苦,但鐘以岫不怕吃藥,也能勉強下口。可她似乎以為苦藥可怕,隻能硬灌,看他掙紮還以為他不想喝,掰著他下巴給他灌下去了——

鐘以岫燒得迷糊,本就沒有力氣,更遑論掙紮了,藥湯下肚,勉強嘗出了一些銀翹或元胡的味道。羨澤立刻拿起第二瓶又要給他灌,鐘以岫沙啞著嗓子道:“我、我自己喝……”

羨澤將心比心,覺得藥湯可怕,聲音狐疑:“你真能自己喝?”

鐘以岫點點頭,她遞過去,緊盯著他道:“你一滴都不許漏了,這是我頭上套著米袋子,把刀架在那藥師的脖子上,讓他煎藥的。”

鐘以岫一愣。

他們相處也有段時間了,他知道,羨澤被東海屠魔嚇壞了,很怕再遇到修仙者認出她來,又引來各方討伐她。再加上她又內丹碎裂,可能來幾個厲害的成丹期元嬰期都能要了她的命,她輕易不會跑出去,偶爾出去也是在她熟悉的海域裡,搶劫一些蝦兵蟹將。

那她如何敢上岸?

要知道東海附近的城鎮都是凡人與修仙者混居的仙府……

難不成是為了他?

藥本來就苦,他大口喝完,當真一滴不剩,隻感覺苦湯都流進心裡,酸澀愧疚的翻江倒海。

果然,她心性不壞,大多時候做事隻為自保,沒有害人之心……這樣單純良善的她,能

尖叫著在洞府裡喊要血洗人間,恐怕是修仙界活活逼出來的。

是他們自己把神變成了魔。

羨澤將臉湊過來:“怎麼樣?好了嗎?”

鐘以岫都能想象到黑暗中她閃亮的眼睛,扶額道:“不會那麼快的。”

他手裡立刻又被她塞了一瓶藥,鐘以岫打開瓶塞,問道:“你是要了哪幾味藥?”

羨澤:“我也不知道,我就踹了那個藥師一腳,跟他說我家裡人高熱發抖,他問是不是最近吹了風。但咱們在海底哪有什麼風,我就說估計是最近腎虛精虧——”

鐘以岫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漲紅起來:“我隻是冷的!”而且還是舊傷未愈,又被她毀了周身經脈,自然很容易生病。

羨澤:“哦。沒事,反正你都喝了吧,總是能補補的。”

鐘以岫胸口起伏半晌,怪不得他喝到了一些大補的藥材在裡頭,算了……補一補也好,萬一她真想記滿牆呢?

羨澤:“你吃幾天藥就死不了了吧?”

鐘以岫:“……嗯。”

羨澤:“你話真少,每次跟你聊天幾乎都是我單方麵再說。我以前有個能聽人心裡話的首飾,但是壓箱底不好找了,否則真應該戴上好好聽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鐘以岫緊張了一下,心裡道:幸好找不到了。

她說著,從石床上起來,似乎從芥子中掏出了一大堆擺件瓶罐,正擺在各處。她還命他下床來,而後往床上扔了一大包東西,使喚道:“你把這些都鋪好。早就憋不住想去一趟城鎮了,這次萬幸沒被人發現,就乾脆薅了一波大的。”

鐘以岫摸索到好幾床錦緞的被子,數個軟枕墊席,上頭還有些熏香氣味,顯然是將某個富貴人家的臥房洗劫一空。

洞府內本來非常濕冷,但她似乎遊動起僅剩的靈力,讓水霧都掛在洞府頂部,石床上乾燥起來——

她還抱了個罐子,將或是石頭或是珍珠的東西,放進罐子裡;在地麵上鋪了幾塊絨毯,用腳在上頭踩了踩;最後還從不知道哪裡,掏出了一把搖椅,鐘以岫都不知道她為何有如此能裝的芥子,就聽到她道:“搖椅上晃來晃去也挺適合的。你試過嗎?”

鐘以岫沒聽明白:“適合什麼?”

羨澤咋舌:“算了,你就是個傻子。鋪好了嗎?”

鐘以岫應了一聲,她先滾了上去,鐘以岫抬手摸了摸,她正大字型在錦被上仰泳,尾巴啪啪甩在被麵上。

鐘以岫不知道她這意思是許他躺上去還是不許,正猶豫著,就聽見她道:“這都是我搶來的,所以你隻能躺三分之一,剩下的地方都是我睡!啊……真好,有了被子誰還要睡沙子海藻啊。”

鐘以岫坐上來,確實柔軟。

但他更像想不到的是,羨澤沒有把這裡當作關押他的囚籠,反而像是二人共居的廳室,竟然裝點起來了……

他側躺在上頭舒服多了,鐘以岫聽得見羨澤的呼吸,她還裹著那件在凡間偽裝的綾羅衣裙,枕著胳膊仰躺著

。他如果能看得見,一定能瞧見她的側臉,她的睫毛。

當時墜入大海時,他昏迷過去,根本沒有來得及看清她的模樣。

那樣美麗的金色應龍,化作人形想必也有尊貴清妍的容貌。

她顯然心情很好,道:“說不定過段時間,我還可以再去一趟凡間,你有什麼想要的?”

鐘以岫想了想:“你能拿盞燈來嗎?”

羨澤:“為何?”

他又不說話了。

她忽然嗤笑道:“你想看看我長什麼樣?我才不會讓你看到,我一直在盯著你的靈力,絕不會讓你多留存一點靈力足以彙聚在雙眼,看見我的臉。等我再恢複一些,就在你眼上施下禁製。”

鐘以岫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看?”

羨澤:“萬一你瞧見,又想方設法逃出去,我豈不是化成人形也會被你們追殺。你聽到我說要血洗人間,肯定去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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