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衡垂眼道:“……被殺了。在我母親一語道破此事之後,卓鼎君把不能殺了宣琮的怨恨,全都宣泄在他母親身上。他追溯到他母親的隱居地,將當時已經再婚嫁給凡人的她給殺了。”

“甚至宣琮至今也隻知道母親隱居的化名,連真名都找不到。不隻是他,他發現幾l乎那些東山彆宮孩子的母親們,隻要能追蹤溯源的,大半都遭到了他的報複。”

怪不得宣琮忽然自暴自棄,遊樂玩鬨,對權欲也毫不上心。

這千鴻宮的一切,恐怕已然讓他覺得惡心。

“宣琮說他好幾l次想對我說出真相,問我何時去見自己的母親。看我總說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還沒有繼任宮主之位,怕讓嚴苛的母親失望,他就覺得我很可笑,而他恨恨的想讓我一輩子都蒙在鼓裡,為自己的殺母仇人建功立業。”

“宣琮說他曾長年在納載峰周圍環繞,想殺了父親,卻解不開那結界陣法,無從下手;他說他曾經想毀了一切或離開這裡,卻不明白從出生到名姓都掛在千鴻宮的自己,離開之後會變成誰。”

可宣琮也明白,兄長明知他是少宮主之位的競爭者,卻始終不舍得對他下手。在他胡作非為,放浪形骸的時候,宣衡甚至看似厭惡實則也包容他在丹洇坡的一片天地。

他就知道,宣衡像他一樣迷茫孤單。

除了這個被賜予的毫無意義的名字,他們好似與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連接,毫無血緣的兄弟,但卻成為天底下為數不多相同處境的人。

拋下千鴻宮,那就真的不知來處,不知去途了。

宣衡輕聲道:“父親閉關後沒多久,宣琮就自作主張遣散東山彆宮的眾多‘兄弟’,隻是有些人還不願意走,甚至在去年勾連千鴻宮內的某些宗親長老,我才派他去東山彆宮處理這些事。”

“有幾l個連自己生母被殺都不知,嚷嚷著什麼千鴻宮也有他的一半,宣琮說驅逐不過就殺雞儆猴了幾l個,剩下的都嚇跑了。”

“現在東山彆宮沒有什麼人了。他說他那時候才知道,我在來千鴻宮之前,睡那樣的長條炕破屋子,彆宮裡到現在還留存著責罰我們的用具,還有禁閉的小屋。”

“宣琮說他打算把那些舊屋子都拆了,種了許多靈草與花卉,或許過幾l年會開得很漂亮。”

宣衡垂著眼睛,麵上隻有迷惘。

羨澤卻聽到了不對勁的細節。

“卓鼎君不是被你母親打到半殘嗎?可是他後來又恢複了吧,是如何恢複的?”

宣衡皺起眉頭:“我記不清了,可能是在我成為少宮主之後幾l年。因為我記得那時候他身子不好,我又已經確認繼位,很多長老都在盼著他死,他當時極度焦躁……直到某一段時間,他說自己閉關後經脈痊愈,更勝壯年。”

突然好了嗎?

羨澤眯起眼睛,思索片刻沒有繼續問,隻是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宣衡目光沉思片刻,道:“我沒

想好。”

不。他想好了,隻不過他隻想好了第一步而已。

羨澤安慰道:“會很快達成的。”

宣衡目光慢慢落在她麵容上,羨澤的體溫讓他慢慢緩過神來。

他手臂圈緊她的腰:“很惡心吧。若不是還有你陪著,還想著那有我們的家,我甚至都不想回去。”

羨澤沒有接話。

他將臉枕在她肩膀上,看著她麵頰的弧度,道:“羨澤。我不想回去。”

他多希望羨澤說一句:

那我們就不回去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可羨澤轉過臉來,輕聲道:“……總要回去的啊。還是說你不想做少宮主了?”

宣衡閉上眼睛,他聽懂了她背後的意味,心中泛起苦澀。不做少宮主,他是什麼呢?

連羨澤都不會需要那個不是少宮主的宣衡。

他將腦袋深深埋在她頸窩,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麼癡迷於總被她這樣那樣的對待,親吻之間,窒息至極,這是她目的以外的樂趣,是他剝去外殼真正存在的時刻。

他想成為什麼,她的所屬品也好,她的標記物也罷,他想被她賦予新的身份、新的自我——

羨澤不知道為何,訴說完一切的宣衡又將頭埋了下去,且抱著她的雙臂幾l乎血管凸起,他強行克製自己不要勒疼了她,忽然道:“羨澤,我想你做點什麼。”

羨澤:“做什麼?”

宣衡目光沉沉:“紋身……疤痕、釘孔,什麼都好。”

羨澤嚇了一跳:“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宣衡卻不回答她,隻是側過臉道:“你不是總喜歡宣琮的耳墜嗎?給我打個耳洞吧。”

他表情並不曖|昧,此刻氛圍也不像是在拈酸,忽然說這樣的話,羨澤總覺得有不一樣的意思,她對於他那殼下的自我,總有種接不住的惶然,正要搖頭,他拽住她的手,輕聲道:“……求你了。”

羨澤總因為他而困惑,她嘴唇抿了抿,廢了好半天勁,才找來了針線。

他還是恍惚地枕著胳膊,斜日透過窗欞在屋內投射下細塵遊走的光線,直到羨澤真的紮穿了耳洞,他才稍微清醒一些。羨澤將烈酒擦拭過的彩線穿過耳洞,宣衡臉上露出一點點柔和:“怎麼樣?”

羨澤趴在他身上,實話實說:“看起來很怪。”

他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耳垂,羨澤握住他的手:“先彆摸。”

他微微笑了一下,湊上臉來:“幸好我還有羨澤。羨澤會一直陪著我。”

他這不是個疑問句。

而後又湊上來細細密密親吻她。

羨澤有點不安。這家夥恐怕知道她手裡的人命,了解她的目的,卻說出這種話。羨澤隱隱感覺,宣衡要瘋掉了。

後來的幾l天仙門大比,他們這對創造了話題的夫婦並未再露麵,甚至都沒有離開過雲車內的套間。羨澤本來以為顛鸞倒鳳這方麵隻有彆人受不住她,頭一回是她有點遭不住了。

這還是在她幾l乎沒讓他進去的前提下。羨澤覺得男人發瘋,打一頓就好了,這雲車上雖然沒有床櫃,但也有裝了不少物件的床頭櫃。

她拿出來戒尺自己當教書先生,他不論說什麼乾什麼,她都能給找出錯處來專挑他不可能見光的皮肉上打。

宣衡身上都快沒幾l塊好地方,嗓子早就啞了,可他仍然還在邀請她。隻是中途,羨澤叫了一聲“宣衡”,他反應劇烈地說不要叫他名字,羨澤絞儘腦汁,後來叫他“好狗”他都答應,但就堅決不想聽到自己的名字。

她腦子裡那些隻敢想一想的,她提出來嚇唬嚇唬他,他全都同意,甚至妄圖將一切推向過激。

屋內情|欲味道太重,她開窗燃香的時候,他甚至說想讓羨澤把燃火的香按在他身上,說給他留幾l個燙疤。

她覺得他這狀態一看就不太正常,便不同意,宣衡甚至麵頰汗津津的埋在她身上,輕聲說:“羨澤對我真溫柔——”

……他真的瘋了。

中途二人偶去沐浴回來之後,有些還勉強算是乾爽的時刻。羨澤睡得幾l乎要打呼嚕,她偶爾揉眼睛起來喝水的時候,看到他隻穿了件單衣在沉眉看著一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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