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空無一“人”的街道、經典鬼故事場景與台詞……烏鴉看著白得晃眼的加百列,忽然陷入沉思。
片刻,他一砸方向盤:“我悟了!”
“晝伏夜出”、似“人”非“人”,畏懼“人氣”,戲耍落單者——烏鴉回想這一路所作所為,他自己分明才是鬼,大驚小怪什麼?果然是剛“死”還不習慣,講個鬼故事也能代錯視角,又不由自主地站到“人”那一隊了。
他們就應該學習天使長閣下的覺悟,放飛想象,努力作祟!
加百列眨眨眼,就見烏鴉搖下車窗,衝他舉起一隻手。天使沒看明白這是什麼風俗,遲疑了一下,還是模仿著烏鴉的動作,跟著舉起了一隻手。
烏鴉“啪”一下跟他一擊掌:“慶祝階段性勝利!”
清脆的一聲,好像打碎了一層透明的囚籠。
加百列眼前亂晃的虛影被他一巴掌拍散,視野比剛被灑水車噴過的擋風玻璃還澄澈,他那嘈雜的耳畔驟然清靜下來,有那麼一瞬間,加百列甚至以為自己聾了,直到他聽見汽車的引擎聲、白夜風穿過櫸木的“沙沙”聲、不遠處的水聲……
烏鴉擊完掌把手往回一撤,加百列下意識地捉住了那正在遠離他的體溫。
烏鴉:?
他又試著撤了撤,還是沒撤回來。
烏鴉有點困惑,不知道這是幾個意思,要求握手?
於是他就著這姿勢,把手上下晃了晃:“您好,幸會,呃……您辛苦了?”
加百列對治安官的失望忽然被一句“辛苦”勾起來了,忍不住歎了口氣,沒精打采地把烏鴉的手一揣,據為己有。
“怎麼一臉沉痛?你的目標……唔,那個‘洞察’治安官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難道是血族內訌……”烏鴉話音頓了頓,目光掃過加百列銀發上沾的灰塵,挽起一邊的袖口,感受了一下對方比之前更低的體溫,“不對,看起來像得手了。所以你是對‘洞察’很失望,感覺費這麼大勁不劃算?”
加百列眉梢都垂了下來:“是啊,傳聞是謠言,因為他,我的存貨都快用完了。”
茉莉這會兒也從驚嚇中緩過來了:雖然她總拿不準這白毛是敵是友,但他好歹是個人。在血族的地盤上,是個人總比是個鬼強,遂猶猶豫豫地收了神通。
她豎起耳朵聽烏鴉和加百列說話,越聽越困惑,總感覺自己可能是間歇性聾了——要不怎麼明明她一直在場,卻總覺得漏了不少信息呢?
“什麼意思?”茉莉不懂就問,“什麼叫‘對洞察很失望’,‘存貨’是什麼?‘快用完了’是什麼意思?”
加百列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要聽睡前故事嗎?”
茉莉:“……謝謝,我不困。”
“你可以睡午覺,”烏鴉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茉莉,又給天使商量,“移個駕,你去那邊給他們講,我得開‘夜車’……不行,這隻手不能切下來給你,沒法防腐,這麼熱的天一會兒會臭的。”
加百列被“臭”說服了,不怎麼情願地把手還給烏鴉,他在貨車緩緩發動後,挪到了副駕駛一邊。這回不是倒吊了,他像隻雪白盤蛛,用“高級定製”製衣的金線把自己掛在了車窗外。
靠車窗坐的五月立刻變成一種“液體”,硬是在呼吸都沒空間的副駕駛小座位上輾轉騰挪,成功跟茉莉換了位置。
在小路的微風中,加百列平鋪直敘地講了他的壯舉。
烏鴉瞄了一眼副駕駛那邊的倒車鏡:“天使”在絮語,神子一樣美麗的少女專注地聽——這一幕像從米開朗基羅的畫裡摳出來的。
要是他倆聊的不是“如何策劃一場凶殺案”,就更有那味了。
烏鴉發現加百列有兩個狀態,其中一個狀態下,這位雪白的先生會有很強的非人感和距離感,彆說交流,天使閣下那會兒看人的眼神跟看貓狗差不多。烏鴉還注意到,這種時候他目光有時候會聚焦在沒人的地方,好像魂魄有一半在彆處出差,回話也會慢半拍。
世上任何東西都有代價,茉莉他們那火種能力的代價隱蔽一點,這麼看,加百列盜用血族能力的代價可能更直接。
“幻視、幻聽,”烏鴉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敲了敲方向盤,心想,“現實檢驗能力下降。”
而進入另一種狀態時,加百列的眼神會靈動很多,這時的天使大概是“下凡版本”,雖然三觀依然和凡人們格格不入,但至少有活氣。烏鴉發現這位其實算蠻健談的,好奇心旺盛,被人問及自己乾的“好事”,還挺願意顯擺,比如——
“存貨不是血族的‘天賦物’,我能從他們的天賦物裡抽取一部分,但一般隻能現場用,用完就沒了,不能帶走。‘存貨’是血族腦髓,我其他存貨都用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魅力’,‘裁縫’還有個瓶底,‘洞察’太沒用了,我都倒了。你們要看嗎?”
烏鴉早有準備地一伸手,擋住快擠到他身上的三個孩子——比如像這樣,又凶殘又耐心,還帶著點“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坦蕩。把名詞“馬賽克”一下,彆人大概還得以為他開的不是腦殼,是顆椰子。
“腦花兒童不宜,”烏鴉插話,“說說就算了,彆分享實物。”
加百列虛心請教:“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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