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施主。”長安明垂著眼,臉上的神色難得柔和下來,“彆害怕,登仙宗前輩們會來救我們的。”
我回過神,唇齒張合想罵他一句什麼,卻因為嗓音太過喑啞沒發出聲來。
誰害怕了?
想到在長安明心中,我或許成了膽小鼠輩,便覺得十分荒謬,咬牙切齒——我前世見過的風浪,哪次不比今日大,人還沒死,何至於先自亂陣腳地哭喪。
森冷寒意順著先前滴落的雨水滑進衣領當中,很快浸濕布料,貼著肉勾勒出漂亮的弧度,隱約可見清透白皙的肌膚。
我的唇也跟著微微泛白。
實在太冷了,仿佛從骨髓中透出來的涼意,教人微微顫栗。
我厭煩地閉上了眼,感覺到眼睫上沾著的濕潤雨水也隨之滾落而下——
……我的確不是害怕。
隻是有些……心有餘悸。
為何今生的軌跡,和前世出現了這樣大的偏差?
若是隻有我死,不過是重歸了前世的短命宿命,天定而已。
但如果因為我,害死了這些原本該前途無量的年輕修士……我不知覺間,有些焦慮地咬了咬唇。
蒼白無血色的唇瓣,在那瞬間被染上稠豔色彩,濃烈至極。
長安明的視線落在那之上,似乎是有些出神,微微一頓後方才開口,“出血了。”
其實我也感覺到了齒縫當中溢出的些許腥味,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唇瓣。隨後便被我這動作惡心住了……沒將那雨水給舔進來吧?
也或許是被這一下刺激清醒了,我心思不像方才那樣浮沉鬱鬱,而是跟著冷靜下來。
自哀自怨也無濟於事。
何況仔細想來,我自認並沒有做什麼能導致秘境崩塌的惡劣事跡。充其量多薅了一點靈草秘藥、多捕殺了一些妖獸、多撈了幾個人……應該,是不至於的吧?
我此時心緒複雜。希望這等災難與我無關,又希望和我有關——那至少現在,我或許能想出對應的解決之法。
在我思索時,身旁的修士們卻沒有如此平靜,眼看著秘境崩塌,登仙宗了無音訊,場麵頃刻間混亂起來,有人要各自逃命,準備拂袖離開。
我聽見了長安明一聲歎息,道了聲佛號。
隨後,他站了出來,以真元傳音,確保眾人皆能聽見。
“各位施主稍安勿躁,登仙宗前輩應在全力營救當中,一切尚存生機。此處是秘境邊緣,也是最先的崩塌之點,不宜久留。”
“大難當前,正是守望相助時刻,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應該集結眾人之力,抵抗崩塌秘境,才能等到前輩救援來臨時。小僧會一些勘破秘法,能找到秘境的最核心處,也是秘境最後崩塌的地方,尚能堅持一段時間——隻是需要諸位助力,同渡難關。”
長安明這一氣說完,周邊驟然一寂。
我對當魁首領袖一向是沒什麼興趣的,但是小和尚這番話實在說的
鏗鏘有力,我都想給他鼓個掌捧場下了。在這種時刻,出來個“定海神針”,還是很不容易的。
可惜長安明這個定海神針,顯然不怎麼服眾。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冷笑聲。
“同心協力、共渡難關?好漂亮的話,我們憑什麼要聽你的?”
“說什麼登仙宗一定會來救我們……哈,要想來早就來了!!怎麼會把我們丟在這麼危險的秘境當中!你還幫他們說什麼話,在這舔著,誰能聽見不成?”
“最晚崩塌的地方……那又有什麼用?不還是要死?早死晚死一些,有什麼區彆嗎?”
無數反駁苛刻之聲傳來,砸得長安明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絲無措和茫然。
現在的狀況不同於以往,危難在前,麵對生死危機,許多人的精神本便已經緊繃到了極致,到了一觸即發的崩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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