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魔在成為人魔之後,第二次遭受如此大的挫折和侮辱——第一次就是他被修真界眾人圍剿,據傳不死不滅的神魂也被打碎。如果不是他所掌握的寶物性質特殊,再加上那些被他所煉化的魂靈,居然能夠提供信仰之力,他也不會活下來,憑借古城庇佑,苟延殘喘到了今日。

他昔日的那些仇人,要麼是已經升仙,要麼已經死了。

可他還活著。

萬萬年過去,如今修真界的靈氣更加稀薄,也不似從前那樣天才頻出。大難之下,無數珍稀傳承斷絕,現在的修真界,恐怕像曾經那樣集結力量,都不一定能殺了他。

隻是他與古城的聯係因果太深,已經無法靠自己主動離開了,加上修為受損,再無進益之日。等待了無數年,才終於等到了幾具根骨卓絕、身具氣運的軀殼。

沒想到他以為的時來運轉的大機緣,也能橫生出波瀾來。

回溯之境被破壞,他耗費力氣,卻得不到一絲精血補充。

潛入一具元嬰小輩的身軀當中,以為可以輕易掌控他的身體,隻要保留一絲神魂,讓那些愛慕他的男人們投鼠忌器,便可借他的身份,奪舍那個劍靈根。

所做的一切準備,卻在第一步夭折。

——見鬼!

一個元嬰期修士,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神魂之力?

他非但沒能奪舍成功,現在的情況,說是危在旦夕也不為過。

到底是從哪一步起,他落入了這樣進退兩難的狼狽境地當中?

被神魂之力釘死在原地的人魔,在這種極端的憤怒當中,抬頭看著高高在上,蔑視地垂眸看他的貌美少年,心中邪意橫生。

他是人魔,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世家最極致可怖的“惡”。

[既然已經不可能奪舍你了。]

那道令人不怎麼舒服的聲音,又傳入了我的腦海當中。

我略微皺眉,在警惕時刻,聽見人魔陰瘮瘮的笑聲。

[那我們便一起死吧。相信那些男人,一定會很為你傷心的。]

“……!”

我向後退去,見到人魔的神魂向外迅速膨脹起來,他生生撕裂著自己的神魂,和尋死幾l乎沒有區彆。

要是普通的修士如此行徑,早不知魂飛魄散了多少次,但這人魔神魂竟也有特異之處,哪怕已經殘缺,他將自己分魂數片,那些殘魂居然也受本體的操縱和控製。

它們分開來,去汙染識海的每一處靈竅,那些魔氣向外飛躥著。

對人魔而言,當然是削弱了力量,毫無好處還十分痛苦——人魔的目的,隻是想要將我也拖入泥沼中而已。

我見那些魔氣四溢,以神魂之力化為利劍,斬去了數縷,卻還是有更多向外逃竄。我先前和人魔對戰,已是消耗了一些神魂之力,無法在心念一轉間再將這些殘魂清除了。

倒是明白了人魔的同歸於儘之言從何而來。

未必會要我的性命,但一定會讓我修為大損。識海被魔氣汙染,即便不死,也會重傷。

我蹙著眉,已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反正我也不是沒經曆過更倒黴的事。

隻是到底,我心中有幾l分不甘,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點失魂落魄的神色來。

若是我一開始就行事沉穩一些,隻硬耗人魔神魂,保留神魂之力,而不是直接對敵,此時或許還有應對當今局麵之力——

我很快搖頭,打散了這一念頭。

我答應了那些魂影,會去殺了人魔,放他們自由。

決定是我做的,承諾也是我自己應下的。既然在無數選擇當中,我選擇了這條路,並且以這種形式,來交換他們“停下來”的報酬,那麼我就應當做到。

無後悔可言。

但在我幾l近釋然,已經開始仔細考慮如何收拾殘局時,那些魂影們,卻突然動了起來,上天入地,去搜尋那些神魂碎片。將一抹抹黑氣包裹了起來,又吞入了腹中——如果那個位置可以被稱為腹中的話。

他們的神魂之力並不算強,就像我一開始也可以輕易解決掉他們那樣。但是數目實在是太多了,像是流氓一般的無往不利,在包圍之下,很快將那些神魂碎片吞噬殆儘。

在這一過程當中,我又聽見了由本體傳來的慘叫聲。人魔似乎在大聲怒罵著什麼,雖然聽到我耳中,是一連串意義不明的“**”聲音,但是從那其中透出的情緒力度來看……大概是罵得挺臟的。

若說我一開始有幾l分茫然,但看到那些作亂的神魂被吞噬之時,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他們好像在幫我的忙?

不,應該不是在幫我。而是萬萬年的怨氣與仇恨積攢下來,讓這些魂影進行了一場遲來了數萬年的複仇。

我隻是略微有些驚訝,因為即便是現在,我也能感知到,他們是……很害怕的。

與勇氣、怯懦之類的性格無關,在遭受了那麼多年的折磨之後,畏懼幾l乎是刻進了神魂當中的本能。這也是我即便發現,人魔應當掌握不了這些魂影時,也沒有鼓動他們反過來複仇。

要麵對數萬萬年來的恐懼,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了。

能“停下來”已經是了不起的反抗,何須逼迫他們去做的更多,步伐跨得更大,既然我能做到,那麼就由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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