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縉看到那探在門框邊緣的小腦袋。
他那一頭金燦燦的頭發確實極為顯眼,一旦出現在視線裡,似乎就移不開目光。白縉也看見他探進一個腦袋來之後,那一雙碧綠色的眼睛也眨動了幾下。這樣鮮亮活潑的神采在他的身上,依舊一點都不顯得違和,相反還非常的可愛。
白縉就對他招了招手,告訴他:“過來,伊恩。”這樣白縉才看到伊恩今天很不一樣。
平時見到伊恩,確實總是在花圃裡見到他。他一直都當好自己花匠的身份,幫助夫人照顧花圃裡的薔薇,所以在他的身上穿著的永遠都是簡單的工作服。因為混在花圃當中,會無法避免地沾染一些泥土和枝葉,甚至有時候頭發與衣服也是亂糟糟的,總是一副灰撲撲的模樣。可是現在他來見白縉,身上卻穿著一套規整的白色正裝。
看起來就知道是花了功夫的,不僅領帶和袖扣精心挑選,還弄了他的頭發。他的頭發完全地梳理起來,看起來更兼成熟氣息,更像是一個成熟俊美的男人。他的五官向來就英俊優越,這樣打扮一下,卻也是直接又比之前帥了好幾個度。
這不僅讓白縉有些驚愣,連係統也是如此,係統調侃道:“喲嗬。”
伊恩看起來很拘束,明明在這之前,一直在提起想要來夫人房間的人是他。可是他一進入這個房間之後,他好像就不知道到底要怎麼辦了。
剛才白縉的那句話,也隻是讓伊恩從門那裡進來幾步,隨後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看著白縉的麵龐之後,又羞赧又乖巧地喊了一聲夫人。白縉又讓伊恩過來。伊恩想要關門,白縉說不用關緊。
伊恩沒有疑問,也隻是將門隨意拉了一下,然後就從那邊走過來,來到了白縉的床前。
白縉仔細看看現在伊恩的模樣,確實是認真打扮了。甚至伊恩走過來時,白縉還在伊恩的身上聞到一股清透好聞的味道。他就知道伊恩這次過來,不僅換了裝扮,還洗了澡噴了香水。看起來對這次真的很重視。
白縉的心中又是忍不住浮泛起笑意,招了招手,伊恩似乎知道白縉想要乾什麼,就直接在白縉的跟前蹲下。白縉的手就如願摸上了伊恩的腦袋。他的頭發上弄了發膠,沒有一開始那樣柔軟的,但是白縉的心情依舊很好。
白縉又故意逗他:“你弄成這樣,你要怎麼和我睡覺呢?”
果然,這樣一句話說出來,伊恩又呆滯了。呆呆地重複白縉口中的話語:“睡、睡覺?”他徹底呆住了,一副傻兮兮的模樣。
白縉的手指順著伊恩的臉頰,一點點往下滑去。這具身體雖然是屬於白縉的,但好像為了適應夫人這個身份,做了一點小小的調整,比如他忽然出現的長發,還有微長的指甲。
這指甲輕輕剮蹭著伊恩的肌膚,又順著他的臉頰滑到下頜,然後又擦過他脆弱的咽喉。能夠感覺到伊恩很緊張,他整個身體都緊繃繃的,他脖頸上那個有些大的喉結也繃得緊緊的。白縉的手將伊恩的領帶抽出來,並且手指還扣住領結扯了
扯。
白縉用一種散漫的聲音說道:“難道你睡覺,還需要係領帶嗎?”
伊恩臉上的表情雖然是呆的,但是他那雙耳朵已經無法藏匿在金發之下,就隻能看見他的耳朵很誠實地表露自己的心跡。他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係統說:“你悠著點逗,我怕小金毛愛上你。”
白縉有些驚訝:“愛上我?這麼幾個舉動就愛上了,也挺沒意思的。另外,我這個身份很快就死了,死了之後他也不會記得我的模樣,他要是愛上,就愛上吧。”
係統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彆亂搞,世界崩了你就不能給我甩鍋了。”
白縉說:“知道了。就逗一下。”
然後白縉就真的把手伸手回來了。
反正他叫伊恩來,就是來睡覺的。畢竟他擔心很快伯爵就過來了,要是這點沒扮演上,今天這一套組合拳就白打了。所以白縉也不再耽誤,直接就拍了拍床鋪,告訴伊恩:“愣著乾什麼,上來。”
伊恩大概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原本隻是耳朵紅了,現在更是整張臉都紅了。但是大概覺得這樣的機會也不可得,所以即便他害羞得要死,還是爬上了床來。
他沒有脫去他身上的任何一件衣物,好像脫去他軀體上包裹的任何一件衣物,就會讓伊恩頓時間就如墜火爐,要讓全身都燒紅,全身都炙熱。所以他以這樣一種姿態爬上了白縉的床。
他輕輕地躺在白縉的身邊。
白縉覺得一起睡覺,應該將被子蓋上才會真實一點,就自顧掀了被子也蓋到伊恩的身上去。白縉已經完全不管伊恩現在什麼心情,隻等伯爵過來。
白縉剛閉上眼睛,又覺得伊恩那雙眼睛灼灼地凝視著他,像是什麼明亮的探照燈似的特彆明顯。白縉又睜開眼睛和伊恩說了一句:“睡覺,伊恩。”這樣才又重新閉上眼睛來,這樣也才感覺到,那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白縉希望伊恩識相一點,等會兒伯爵過來的時候,他能夠將自己的那副原樣的骷髏模樣展露出來被伯爵看見,這樣才能夠完全符合劇情。然而這樣的事情,顯然白縉不能提醒伊恩,就隻能不斷地給他機會去做這件事。
白縉等待了一會兒,他還要假裝和伊恩睡覺很幸福甜蜜的模樣,在一直閉著眼睛的同時,臉上還要展露輕鬆愉悅的神態,所以也就無法睜開眼睛去看看周圍的境況。隻能詢問係統:“怎麼樣?凱利斯過來了嗎?”
係統說:“你先彆動,小金毛現原形了。”
係統的話語剛落,白縉就感覺到有一雙手臂抱著自己,隨即一股冰冷潮濕的氣息卷席過來。這種氣息當中,還包括泥土的腥味、花朵腐爛之氣,以及還有一點薔薇花淡雅的清香。十分古怪。而那雙抱住白縉的似乎不是一雙手,因為極為乾枯細瘦,更像是一副骨頭。有東西輕輕靠在白縉的肩窩裡,但是卻顯得這樣冰冷冷硬。
係統和白縉說:“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睜開眼睛,畢竟一睜開眼就是一個頭骨埋在自己的肩上還是很嚇
人的。”
即便係統是這樣說,無可否認的是,這一副沾滿泥土與塵埃的屍骨依偎在美麗的夫人身上,卻是一番無法形容的彆致的景象。
屍骨足夠可怕醜陋,甚至在它的身上還沾染著腐爛薔薇花的花瓣,那空洞黝黑的眼洞仿佛深不見底。搭在夫人白皙手背上的手骨也令人懼悚。但是他的姿態如此親密,而夫人臉上也是這種輕鬆的神態。美麗的夫人與醜陋的怪物相互依靠,在這靜謐奢美的室內,這張柔軟寬敞的床上,呈現了如此詭麗的一幕。
如果有人不小心看見了,除了得到短暫時間的驚駭之外,也不得不被這樣的場景吸引了目光而長久佇立。當然如果這個人是凱利斯,他佇立在這裡的目的,顯然不僅僅是這個場景足夠詭譎。而是因為那和怪物睡在一起的是自己的夫人。
白縉滿意地聽到係統說:“凱利斯來了,就站在門口從門縫裡偷看。”
然後白縉就放心了。
他打開係統給他的劇情去看,發現凱利斯發現夫人偷情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完全不行了,畢竟伊恩怪物的這個形象,其實在凱利斯的麵前出現過好多次。凱利斯還心存僥幸,認為是夫人受到了蠱惑。於是將夫人從床上拖起來質問。然而在夫人的眼中,伊恩還是那個俊美年輕的伊恩。
夫人對凱利斯的發瘋而感覺到厭煩,對凱利斯說了拋棄他隻愛伊恩的話。凱利斯不被信任,之前所有的憤怒與怨恨擠壓起來,讓他打算和怪物決鬥,並且也因為受夫人話語的刺激,憤怒又殘忍地殺害了夫人。
果然白縉才稍微了解了一下劇情,他就感覺有人輕扯了他的手臂,白縉合時宜地睜開眼,看見凱利斯已經蘊滿眼淚的眼睛。凱利斯整個人顫抖著,他說:“夫人,你怎麼能——你怎麼能——”情緒的劇烈動蕩讓凱利斯無法將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但是白縉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白縉照著台詞念:“凱利斯,你來乾什麼。”甚至他還根據原著的描寫,表露出被打擾的厭煩。果然一旦白縉露出這樣的表情,凱利斯就因為無法承受而掉下眼淚了,他哭著說:“夫人,他是怪物。他是一直折磨我的怪物,你怎麼能夠——”
白縉將凱利斯的手揮開,他說:“凱利斯,彆管得太多了。”
“夫人你看,他就是怪物。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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