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稿那天是解予安的針灸日,紀輕舟上午陪著他在解公館接受治療,午飯過後,便帶上準備好的三張稿子出了門,前往靜安寺路上的奧利匹克影戲院。
今天同樣是報社的截稿日,不過紀輕舟考慮到這是第一次給報社交稿,以防有什麼意外,或者出現需要改稿之類的問題,就提前兩日親自跑了趟護報館送稿。
也幸好他跑了這一趟,邱文信和他的同事們看過手稿後,對那些時裝畫倒沒什麼意見,隻不過他們那幾個男人寫起文稿來是下筆如有神,對女性的服裝卻著實了解不多。
縱使紀輕舟在每一幅畫作下方都標注了所用到的單品名稱、顏色搭配等等,他們依然會有名稱和時裝單品對不上號的時候,需要紀輕舟用手指著給他們解釋一遍才能理解。
這也令紀輕舟收獲了一定經驗,之後再畫時裝畫,最好還是用鉛筆畫個箭頭標示一下,既不影響印刷,也更清晰明了。
交了稿之後,他便收到了自己的第一筆稿費,一共六十四塊銀圓。
稿費付得很爽快,顯然滬報館不是邱文信口中那種會拖欠稿酬的貧窮報社。
話說回來,到了奧林匹克影院、告知門房他的來意後,依然是那位穿著深藍格紋三件套西裝的杜助理接待的他。
“瀨三先生上午便來遞了他的戲服設計稿,老板看起來似乎還算滿意。”
跟著杜歲景上樓時,這位助理稍微透露了些關於競爭對手的不痛不癢的消息。
“老板還吩咐我,倘若你下午三點未到,便要我去店裡找你一趟。他喜歡結交工作態度更為嚴謹積極的工作夥伴。”
紀輕舟聞言就略微抱歉地笑了下,道:“今天家裡有點事,所以來晚了。”
杜歲景微微歎氣:“好在您及時趕來了。”
到了三樓東南角的辦公室門前,杜助理先是敲了兩下門,待裡麵傳來“請進”的聲音,方按動把手推開房門,請紀輕舟先進去。
隨後跟著進入,輕巧地關上房門。
寬敞的辦公室內,朝南一側的百葉窗半合著,午後斜射的日光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投下一條條狹窄的光影。
拉莫斯先生隻穿了件料子看起來十分柔軟輕薄的亞麻襯衣,卷著袖子、敞著領口靠在皮質的沙發椅上。
他露出的脖頸和手臂肌膚都和他的臉色一樣漲得通紅,看樣子也飽受這酷暑困擾。
不過對剛從電車上下來的紀輕舟而言,屋子裡其實要比外麵涼快得多,畢竟頭頂吊扇一直“嗚嗚”地送著涼風。
“紀先生,你再不來,我就打算派人去請了。”拉莫斯的口語裡依舊帶著濃重的南方口音。
他旋即稍稍坐直身體,打開手臂朝向紀輕舟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半是抱怨半是提點道:“夏季的午後就應該泡在泳池裡,而不是坐在辦公室裡上班,你認為呢?”
“抱歉叫您久等了。”紀輕舟在他所示意的椅子上落座,沒多解釋什麼,從包裡拿出了那三
化的,於是就繪製了兩種戲服款式。
在這一點上,年輕人的態度倒是比老夥計更為認真。
他心裡暗暗琢磨著,翻到了下一頁的畫稿,緊接著又是神清一爽。
第三幅畫稿是一套禮服。
頭發盤於腦後的模特微側著臉,單手叉腰而立。
她穿著線條流暢的黑色抹胸長裙,腰線以上,緊身的胸衣勾勒出挺拔的胸部輪廓,紗織的麵料上交錯地繡著大量的金線與珍珠亮片,下半身則為斜裁成長條的薄紗、蕾絲及金絲流蘇拚接而成的曳地長裙,以不同種類線條型麵料突顯出了裙身柔美飄逸的曲線感。
而更為華麗的是模特半披在手臂上的輕盈蓬鬆的黑色羽毛披肩。
形狀不規則的羽毛披肩自手肘處垂落至地麵,輪廓線條與長裙一致的垂墜流暢,以襯托模特身形之修長曼妙。
那墨黑的羽毛間還編織嵌入了金絲,與裙子所繡的金線、模特耳垂與脖頸上所佩戴的金光閃閃的華麗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