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捋著回京之後接下來要辦的事情,這就沿著山路盤旋而上,到了十多天前他們在這裡跨過河的山頭之上,對岸,鎮西將軍史玉皎帶人來迎他們,等他們走到近前時,兵士流星趕月一般搭起繩橋,助他們歸來。
一回生兩回熟,這次再走繩橋,任、顧兩位大人不再害怕,穩穩當當地走了過去。
而頭一次踏上繩橋的沈持走在上麵的時候心裡涼颼颼的,總覺得一個平衡不好會失足滑下去,但他麵上還不能露怯,隻能平視前方,故作鎮定地一步一步走過去,總算是沒給媳婦兒丟臉。
“得史將軍相助,”任竹青向長輩對小輩那樣看了史玉皎一眼,笑道:“我等這次才順利來去,”他又瞥了瞥沈持:“沈大人,你這次立功回朝,更要謝謝史將軍。”
一句話說得兩個少年人都有些臉熱,彼此都朝對方看來,目光撞在一塊兒的時候,沈持笑道:“這陣子讓史將軍操心受累了。”
近來,史玉皎和她的將士枕戈待旦嚴陣以待,生怕朝廷哪天與大理國談崩了突然開戰,看著有一兩分疲憊,大抵是夜裡睡不踏實的緣故。
叫他十分心疼。
史玉皎笑著還禮:“分內之事義不容辭,”她深深地看了沈持一眼,又掃向彆人說道:“末將不敢擅留諸位大人,今日就送到這裡了,他日後會有期。”
“告辭,史將軍。”沈持一行人與她道彆,而後打算去安仁縣的驛站歇息後啟程回京。
大抵是天要留客,剛走出幾步,忽然頭頂上響起一聲炸雷,狂風怒吼欲掀翻屋上的瓦片,霎時間急雨像白色的棋子一樣砸落下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沈持他們走不了,隻好暫時到就近的戍軍大營去避雨,等雨停了再上路。頂著大雨一路疾奔來到軍中大帳,眾人皆衣衫濕透。
懷武將軍蘇瀚翻找出幾套乾爽的衣裳來給他們替換:“委屈各位大人了。”
軍中的大夫給他們煮了薑湯端來:“各位大人喝碗薑湯吧,彆受涼了。”在他們眼裡,文官都嬌氣的很,風吹吹病倒了。
等換好衣裳,禮部員外郎顧擎輕搗了沈持一下:“沈大人還不去找史將軍說話?跟咱們一堆大老爺們兒廝混什麼。”
你瞧,老天多眷顧這繁忙的小兩口啊,彆在這兒傻楞著啊。他們都替他急。
沈持:“……”
他哪裡會不想去,隻是方才史玉皎也跟著他們淋了雨,女兒家換衣裳沒那麼快,他這會兒去找她不好吧。
懷武將軍蘇瀚聽見他們玩笑過來說道:“這樣的大雨容易引發山洪急流,史將軍在各軍營巡視,末將也要出去盯著,各位大人稍坐。”
以防駐地出現意外。
這一刻,幾位文官對武將肅然起敬:“唉,蘇將軍當心些。”
沈持幫不上史玉皎什麼,他看著外頭的瓢潑大雨,隻能暗自揪心。
到了飯點,軍中的廚子送了幾碗羊肉粉來:“大人們嘗嘗,這是咱們自己養
為朝廷儘忠了。”從未顧念過自己分毫,過得太苦了。
史玉皎豁達笑笑:“等玉展長大,我就將卸職將帥印給他,回京專心享清閒,沒幾年了。”
史家全家人的希望——她的堂弟史玉展九、十歲了,快了。
蘭翠笑了笑:“嗯,將軍早點歇著吧。”
……
翌日,天大晴雨完全散了。但山中多處河道溢出,到處都是水。
軍中的工匠艾老七在沈持和任竹青的參謀下,真的紮出來一隻羊皮筏子,看著滑稽的模樣,眾人都問:“真能漂在水中不沉底嗎?”
沈持查看羊皮氣囊用蠟油密封了足有三層,一點兒都不漏氣,說道:“不會沉的,我來試試。”
說完他找了個水淺的地方放下去,並跟著踩上去。
“比船用起來更靈活些,在不太深的河流中更便利。”圍觀的眾人都說道:“沈大人真行。”
沈持站穩後一抬頭看見史玉皎來看熱鬨,他伸手做了個請姿:“史將軍上來試試嗎?”
史玉皎想都沒想撩袍便站上去,他們一點點往水深的澗中漂去。
山澗之中,桃花欲燃。
“阿池,”她看著水波低聲問:“你怎麼會製這個?”
沈持:“三娘,我從閒書中看來的,西北那邊渡河都用這個,底下多湍急的水都不怕,比一般的筏子穩多了。”
“還真是,”史玉皎試了幾下,樸實地說道:“書讀的多是管用。”
沈持:“……”
走得遠了,他才牽起她的手:“我一會兒就該走了。”
史玉皎任他握著她的手:“我過幾年就解甲了,你……等我吧。”等她回去朝夕相對出入成雙。
沈持重重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