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雨敲窗,驚雷不斷,長夜漫漫輾轉難寐,幸有另一人在耳畔低語,才在夜幕收簾前沉沉睡了一覺,醒來時,一絲天光透進來,白天了。
雨還在下。
軍中昨夜置守將士,從暴漲的流水中撈出一堆昭通郡受災的百姓,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營地外的棚子裡,微弱地喘著氣。
史玉皎命軍中的廚子給他們煮一些粥吃:“吃完能走動了趕緊到彆處去。”
看見她給昭通郡的人吃食,副將周勝抱怨道:“將軍,咱這是把彆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個兒家裡來哭。段氏都不管他們死活,咱們又是救人又是給他們飯吃,等他們回去掉頭出人出糧給段若嫣來打咱們嗎?”
他們這些年跟大理國打仗吃足了苦頭,連帶著對方的百姓一塊兒恨上了。
周勝是史家的家將,史玉皎冷冷看了他一眼:“要是他們死在這兒,還得給他們收屍,不過一碗粥的事,讓他們自己走更省事。”
周勝哼一聲,氣呼呼地帶著他的人到校場去練箭以發泄心中的憤懣。
不斷還有昭通郡的百姓被撈出來,瀝乾水後搖晃一下,有氣的擱一堆,斷氣的扔一處,積攢的多了便挖個坑撒上石灰掩埋,既是讓逝者安息,也生怕屍體腐爛引發駐地發生傳染病。
……
沈持看得直皺眉。
他問一個活下來的昭通郡男子:“你們郡中怎樣了?白太守呢?守軍呢?”
男子流著眼淚泣道:“屋子塌了,人沒了,當官的跑了……”昨天傍晚大雨澆下來之前,有會看天的說要發山洪,郡守白青廬就卷鋪蓋跑了。見白青廬跑了,駐守昭通郡的將領段懿帶著家眷收拾細軟到彆處躲山洪去了。
“白太守不在,段將軍也不在?”沈持重複問道。
男子長長歎了口氣:“他們都跑了,誰管咱們。”其餘的昭通郡百姓也這麼說。
昭通郡不比黔州府,那邊的土層厚,有大量可耕種的田地,其中一個叫鹽津的地方,還有鹽井,是塊大肥肉。
白青廬就這麼丟下他的子民跑了,嗬,真不中用。
沈持暗想:都說無利不起早,這樣叫人白白忙活,沒勁兒,誰會樂意。
他眯了眯眸子,知道動手得利的機會來了,於是去找史玉皎:“三娘,給朝廷發塘報,最快多久到?”
“八百裡加急,”她說道:“三日。”
沈持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又夾雜幾分運籌:“三娘,此時昭通郡中空虛,若戶部著手賑災,並借此機會讓郡中百姓更換為我朝百姓的身份文書,”他頓了頓又說道:“你的部將再以銅礦為由進駐,等白青廬再回來,不好意思,這裡的百姓是我大昭朝的子民,土地是我昭朝將士戍守之地,跟他們毫無半點瓜葛了。”
就算你跳著腳叫嚷這是你大理國的地盤,那你拿出證據來,拿不出來就哪兒涼快呆哪兒去,彆在這裡胡攪蠻纏。
“你寫。”史玉皎思考片刻後
說道:“就算大理段氏想打,奉陪就是了。”
紮紮實實的好處到手,打一仗也算值得。
……
幾位大臣喋喋不休。
皇帝蕭敏看著地圖,想到馬上要添上一塊,這形狀,這線條真叫人娛目悅心,說道:“朕就喜歡沈愛卿這樣的機靈人,但凡有什麼機會他都能抓住,手段往往出其不意,絕不會錯過。”
“魏愛卿,”他對兵部侍郎魏淳說道:“發塘報給史將軍吧,命她擇機派兵移駐昭通郡,全軍將士官升一級,而後,此地更名為鶴州。”
“再命長沙府兵隨時待命增援史將軍。”雖說押了大理國不敢輕易開打,但也不能不做萬一打仗的應對。
“是,”魏淳說道:“臣遵命。”
皇帝又說道:“秦愛卿,朕估摸著沈歸玉很快要戶部調撥銀兩過去,不用他來要,你派兩人先送二十萬裡銀子過去,再幫著他一塊兒安頓好鶴州的災民。”
秦衝和一陣錯愕:“陛下,這是不是太早了?”萬一史玉皎的將士還沒到,昭通郡守白青廬又回來了呢。還沒有五分的把握拿下昭通郡呢就給人家改地名,太心急了。
“在朕和諸位愛卿看到這份塘報之前,”皇帝蕭敏說道:“以沈歸玉的行事,隻怕早動手了。”且多半不會失手。
“是,”秦衝和覺得自己大概是小瞧了沈持:“陛下。”
吏部尚書穆一勉見連昭通郡的名字都改成“鶴州”了,於是問道:“陛下,不知選派誰為知府前往治理鶴州?”
皇帝蕭敏微一笑:“此事不急,穆愛卿好好選選,為朕舉薦個治理地方的能吏。”
……
朝廷的公文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