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地簡陋的二層木樓客棧宿下後,簡單吃了頓飯,一行二三十人各自回到房中關好門窗,而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大蒜——此地多蟲蛇,這個張騫從西域嚴選回來的物種比雄黃分驅蛇的效果好太多,切碎了撒在地上,濃濃的蒜味很快彌散開來,談不上多好聞,但也妨礙歇息。
這裡沒有人打更,約摸是二更末,沈持正要躺下睡會兒,忽然窗欞嘩啦一聲,伴隨著一陣小涼風,史玉展從窗戶跳了進來:“姐夫,我和你睡吧。”
沈持:“……”這孩子,嚇他一跳。
來之前,史玉展在先是在戶部員外郎盛誠明房中聽人家講了半天霍去病大將軍的故事,越聽越上癮,奈何盛大人哈欠連連,說得上一句和下一句對不上賬,他隻好回房去睡覺。
但是躺在床上總惦記沒聽完的故事,睡不著,一骨碌爬起來,想了想,咦,怎麼忘了自家姐夫也是飽學之士,盛大人會講的沈持也會啊,於是跳了窗進來。
屋子裡隻有一張床,沈持往裡麵挪了挪:“自己不敢睡?”
“嗯,”史玉展脫去外衫往床上一躺:“姐夫,你困不困,給我講講霍大將軍的漠北之戰吧?”
沈持本來已經有六七分睡意了,聽到“漠北之戰”這四個鐵血無比的字,瞬間腦子清明,他娓娓道來:“那一年是漢武帝的元狩四年,年僅二十一歲的霍大將軍與舅舅衛青深入漠北……”
“甥舅二人與匈奴在沙漠戰至日薄西山,忽然天色頓變,飛沙走石,衛大將軍敏銳地覺察到戰機已來,他當機立斷,命大軍傾巢而出,從左、右兩翼包抄匈奴軍隊……”
“霍大將軍從右翼發起進攻,他親率騎兵先行出發,不帶輜重快速直追敵軍,匈奴人根本沒料到他來得這麼快,被他狂追狠打,一路橫掃,斬將奪旗,入如無人之境……”
“姐夫,停,”沈持正講到最令人振奮處,史玉展倏地捂著他的嘴巴:“有動靜。”
極輕微的沙沙,沙沙。
有蛇?
沈持:“……”難道大蒜驅蛇失靈了。
史玉展的耳朵循著響動,聽了一會兒他又說道:“不對,不是蛇,姐夫……好像是有人背負兵器夜行擦過衣裳的聲音。”
而且是許多人。這可比蛇麻煩多了。
沈持猝然從床上下來打開窗戶,把頭探出去一聽,果然有“沙沙沙”的聲音,且越來越清晰。
和某一次他去史玉皎軍營聽到操練中模擬急行軍的聲音相似……不好,他心中湧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或許他們的行蹤被段氏發覺,他們帶兵追來剿殺他。
這時候彰武將軍燕正行“吱呀”一聲拉開門出來:“沈大人。”他的眼神中有著和沈持一樣的擔憂:“咱們?”
據他判斷,段氏的人離這裡還有二三裡地,時間緊迫。
“去挨屋叫醒他們,”沈持說道:“趕緊走。”
一行二三十人倉促地收拾好包裹,都問沈持:“咱們去哪
此喧嘩?”
沈持又報了一遍家門:“在下戶部右侍郎沈持,特來拜會楊土司。”
大晚上來拜會?誰信。
楊夔打量沈持一眼冷笑一聲:“不認識。”
“實不相瞞,在下奉朝廷之命出使彝族左氏土司,”沈持好脾氣地說道:“遇到大理段氏阻擾,還請楊土司行個方便,讓我等進去叨擾片刻,暫避一避。”
“你去彝族左氏做什麼,”楊夔心中暗暗吃驚:“大理段氏又為何要阻撓你此行?”
沈持:“朝廷之事,不便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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