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與室內僅有一扇玻璃之隔,能清晰看到對麵。
懷芷從江凜的懷抱掙脫,抬眼就見白琪在室內看她,眼神淡淡,像是在觀賞動物園裡任人逗耍的動物。
四目相對,白琪朝她勾唇笑笑,回頭和身旁人說話。
江凜的警告猶在耳邊,懷芷有一瞬的恍惚。
所以,剛才那個懲罰性的吻其實是在告誡她,她隻是個可有可無的替身,不要耍心機在白琪麵前出現嗎?
纖瘦的女孩在懷中安靜窩著,渾身散發著幽幽蜜桃清香。
江凜垂眸,見懷芷低著眼沉默不語,卷翹纖長的黑睫垂下,貝齒輕抵咬破的鮮紅下唇,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
唇齒間殘留著女孩獨有的清甜,混著絲絲血的腥鹹。
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有了其他小心思,作為主人,他理應及時調/教。
時刻保持乖巧溫順,事事對他言聽計從,這是懷芷想留在江凜身邊,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抬手輕輕拽住他的袖子,懷芷短暫抬了下頭,又再次快速垂眼,眼尾通紅。
長時間的缺氧,讓她不規律的急促喘息著,尾音發顫:“阿凜,我想回去。”
她視線停留的方向,白琪正在和林總捧杯,過膝的白色長裙修身,腰側的鏤空展示著誘人曲線。
林總一雙色眯眯的眼,早就恨不得黏在白琪身上。
不自覺地皺眉,江凜微微側身,淒清月色下拉長的身影將懷芷儘數包裹,再也沒法窺視分毫。
五年前白琪和他的事情傳的滿城皆知,簡單互惠的商業聯姻幾經造謠後變得離譜,五年後隨著白琪高調宣布離婚,謠傳再次四起。
江凜不是不知道這些,隻是婚姻與愛情對他來說都等同虛設,他本人也懶得解釋。
至於懷芷,他自認在這段關係裡,沒有任何向她解釋的必要。
玻璃門半掩,陽台處也能聞見香煙和酒精濃烈的腐糜氣味。
太久沒等到回應,懷芷在他懷中很輕地動了動,猶豫著抬手,想再次拽他的衣服。
陸衍在對麵屋裡發現江凜懷芷,大喊著讓兩人過來一起玩,林總也好奇地探頭,眼裡的欲念還來不及收回,赤/裸/裸地射向陽台。
隨著懷芷輕呼一聲,江凜附身拖住她的腿彎將人打橫抱起,眾目睽睽下離開陽台,穿過無人的寂靜長廊,直接進了另一處包間。
來這座古堡私人餐廳的人非富即貴,不少有錢人玩得很開;為了讓尊貴的顧客儘情享受,每間包廂的背後都有三到五個獨立的房間,隔音極好。
反手將門反鎖,江凜單手抱著懷芷,將人直接丟在柔軟大床中,抬手去解領帶。
像是嫻熟老練的獵手,江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瑟瑟發抖的獵物,眼神冷靜淡漠,修長五指輕握□□,等待獵物自願上鉤。
兩人相擁相吻,分不清唇齒間的酒氣究竟來自誰,江凜雙手撐在床麵,任由懷芷捧著他的臉細細親吻。
今晚她喝了酒格外主動,渾身上下是微醺的誘人香氣,即使到最後已經沒了力氣,纖長四肢還要緊緊纏著他。
淚滴一次次劃過她光潔的麵龐,讓江凜莫名想到懷芷初識的那一夜,她也是哭個不停。
結束之後抱她去洗澡,江凜抬手擦去懷芷淚痕,看著她光滑肌理上斑駁的紅痕,低聲問:
“還疼?”
懷芷將頭靠在浴池邊上,熱水將骨頭泡的酥軟,耷著眼皮悶悶嗯了一聲。
“知道疼以後就乖一點,”江凜意有所指,骨節分明的手在她臉上輕拍兩下,沉聲道,
“否則就不要你了。”
果然是要結束了嗎?
懷芷指尖動了動,抬眸定定看著江凜,片刻後直起酸軟的腰,雙手環住江凜脖子,身體前傾主動迎了上去。
她確實很會討好賣乖的方式,江凜沉聲低笑:“不累?”
“明天就要進組了,”她乖順回答,“要很久見不到阿凜的了。”
閉著眼,懷芷依次親過他飽滿的前額、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雙唇,她吻的並不用力,像是對待不可褻瀆的神明一般,小心翼翼地淺嘗輒止。
停在他下唇,懷芷緩緩睜眼,微微失神的雙眸清明,不沾染一點□□。
柔若無骨的手劃過他側臉,江凜很早就發現懷芷最喜歡用指尖勾勒他輪廓,深情是那樣認真,像是要將他的臉完全烙印在腦海中。
就這麼喜歡嗎。
澡算是白洗了,江凜將人從水裡抱起來用浴巾裹,再度將人丟回床上。
接近淩晨時分,江凜終於停下,突然想到些什麼,咬著她耳垂在懷芷耳邊低聲警告:“離姓洛的遠點。”
“知道了。”
半夜懷芷被渴醒,正要起身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身體剛一動,身邊就傳來不滿的悶哼聲,沙啞低沉,帶著些許鼻音。
手臂搭在她腰側,因為剛才起身的動作從被子裡麵露出來,堅實有力的小臂上還有不少她新抓出來的痕跡。
懷芷靜靜看著江凜,良久後她披上江凜的襯衫起身,順手拿起男人丟在桌上的香煙和火機,赤著腳來到陽台。
晚風輕拂,寒意順著皮膚蜿蜒而上,懷芷窩進吊椅裡,背靠軟枕。
月光下她神情微涼,指尖把玩著打火機,“啪”地一聲火焰劃破暗夜,懷芷低頭將煙點燃,一縷白煙嫋嫋升起。
她其實極少抽煙,若不是角色需要,香煙和酒精是她一輩子都不想觸碰的東西。
身邊的人總在說香煙能麻/痹神經,懷芷放在唇邊吸了一口,淡白色的煙霧繚繞,她皺眉又將煙放下,碾滅後丟在一邊。
窩在吊椅裡安靜坐了一會,起身回房前,懷芷拿出手機給助理發消息:
【懷芷:明天來的時候換個大點的車,再帶幾個紙箱過來】
【懷芷:還有,以後不用再來彆墅這邊了】
開機後生活變得異常忙碌,有時為了完成當天的拍攝任務,日夜顛倒的拍戲也是常有的事。
懷芷雖是女二,但她的故事線貫穿故事始終,每個重要節點都有她推波助瀾,戲份和女主白琪有的一拚。
她飾演的南迎是在愛情裡求而不得的落敗者,小時候被男主救過性命,心中暗生情愫,暗戀多年後終於告白成功。
卻發現隻是被人當作替身,蒙騙於股掌之上。
被心愛之人欺騙玩弄讓她由愛生恨,再也不相信人性和愛情,於是她親自設局,以人命作為要挾,邀男主和他曾經的白月光愛人入局。
南迎的存在是惡,所以她要將這世間血淋淋的醜惡統統擺在兩人麵前,要以她自己的方式告訴所有人:
人性與愛情,是這世間最不牢靠的維係。
懷芷前期的戲份基本是在回憶她和男主顧馳的過往,那時的她大部分時間,都是藏在暗處窺視顧馳。
於是南迎的愛恨嗔癡、她的掙紮墮落,都要靠懷芷自行想象和腦補,再通過表演反饋給觀眾。
“這裡重點要演出層次,”文導在一旁耐心講戲,
“簡單來說,就是你和他的回憶足夠美好,但每當你覺得他是愛你的時候,你卻很清楚的知道,這隻是你的錯覺。”
懷芷低頭看著劇本,眼神有一瞬失神,喃喃重複道:“隻是我的錯覺嗎。”
“就像初戀時喜歡一個人,我們總會拚命找對方也喜歡自己的證據,可在對方眼裡,就隻是最普通的人情交往而已。”
總編劇推了下眼睛,朝懷芷笑笑:“不過懷芷這麼漂亮,應該隻有被人告白的份兒吧,怎麼會被人拒絕。”
“有啊。”
懷芷答應的聲音又軟又輕,瞬間就消散在風中;手指捏著劇本,指尖用力到泛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答這個問題。
有些秘密在心裡藏太久了,總歸會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
在導演和編劇詫異的眼神中,她眉眼微彎,很自然地轉移話題:“我大概能理解南迎的感受。”
“她以為自己抓住了屬於她的光,卻從沒想過那束光,並不是照向她的。”
連連點頭,文導讚同地直拍大腿:“沒錯!就是這樣!”
一切就緒,工作人員在旁邊乾癟地念男主台詞:“南迎,你並不喜歡我,你對我隻是感激——”
“我不需要任何人告訴我什麼是‘喜歡’!”
片場內,懷芷尖叫著打斷“腦海中”顧馳曾對她說的話;周圍寂靜一片,幾十名工作人員紛紛噤聲,隻有監視器後的文導眼前一亮。
“顧馳,我暗戀你十五年,在你嘴裡就隻是一句輕飄飄的‘感激’。”
踉蹌起身,懷芷望著滿屋荒涼,突然低笑出聲;她笑的猖狂肆意,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她想起那個人溫柔和煦的笑意、體貼入微的照顧,還有那個下雨天冰冷果斷的拒絕。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她猛的將手邊一個精美的音樂盒狠狠摔在地上——那是顧馳唯一送給她的禮物。
既然隻是路過,又為什麼一次次將她拉出深淵?既然隻是無心之舉,又什麼在她受傷難過時,露出心疼不已的表情?
“彆再偽裝深情了,顧馳,這句話隻是你用來減輕負罪感的借口而已。”
“很好!這條過了!”
文導在一旁連連鼓掌,他沒想到懷芷看著柔柔弱弱的,爆發力居然這麼強。
不僅如此,她共情能力之強,仿佛南迎這個角色,就是根絕她的過去量身定做的一樣。
保持著現有的狀態,懷芷接下來的幾條都是一條就過,計劃裡的淩晨才能拍完的戲,晚飯前就收工了。
返程回酒店時,懷芷看著置頂很久沒聯係的江凜,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開對話框。
進組後生活變得忙碌,她有一個多月沒主動聯係過江凜,江凜自然也不會主動找她。
兩人上一次聯係,還是上個月她大學聚會時,江凜喊她上去。
彆墅有人定期打掃,江凜在她離開後應該沒再去過彆墅,懷芷也沒主動提起她搬走的事情。
今天是療養院打來電話,說懷遊昨天做檢測時,第一次對外界刺激有了微弱反應,主治醫生決定開始用新藥。
這是五年來懷遊第一次真正有蘇醒的跡象,懷芷當場表示新藥使用不必考慮費用,卻被醫生告知,江凜已經預付過所有費用了。
想到這裡,懷芷不禁再次長歎一聲。
療養費的問題她不是沒和江凜談過,最後都不了了之。
指尖輕點屏幕,懷芷快速打字:
【懷芷:阿凜,懷遊的費用我知道你幫忙墊付了,謝謝】
“還有——”
半句話沒說完,屏幕上方突然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前後不過一兩秒的時間,江凜就連著回了她兩條信息。
簡明扼要,字裡行間都是都是令人熟悉的命令語氣:
【江凜:周六晚上六點,來老宅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