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你發什麼呆啊,白琪和你說話呢。”
陸衍轉頭看了眼江凜,沒忍住嘖了一聲:“你看什麼呢,懷芷要在真在那兒,早飛跑過來粘著你了。”
江凜冷冷撇他一眼,收回目光,看著白琪淡淡道:“你剛才說什麼。”
“阿凜你專心一點啦,”白琪嬌嗔一聲,溫柔地再次開口,“我說宋律師下周末有空,大家一起吃個飯吧,回國後我事事都在麻煩你們。”
江凜懶懶回絕,眼皮都沒抬:“不用,你的事我沒幫忙。”
陸衍太陽穴一跳:“”
“來嘛,我們都五年沒好好聚聚了,”白琪也不覺得尷尬,笑眼彎彎,依舊好脾氣道,
“上次宋阿姨還和我念叨,讓我多管管你,讓你彆總因為工作熬夜呢。”
陸衍看著白琪不斷找話題聊,想起她剛才非要跟來吃飯的樣子,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相信,江凜應該是真的不在乎白琪。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覺得正常,當年是白琪自己非要嫁進嚴家,現在後悔了離婚回來,憑什麼要求江凜對她好。
機會來了抓不住,那就怨不得彆人。
白琪離開去拍戲,陸衍和江凜還要等製片人,片場隨意找了處沒人的地方坐下。
“今天的事,也幸虧姓劉的好糊弄,”陸衍翹著二郎腿,舒舒服服往休息椅上一躺,“不過江凜,你膽子是真大。”
先是擅自用他老子投資的兩千多萬做敲門磚,主動提出要投資這部電影,等對方掉進陷阱後,再順勢提出要修改劇本的要求。
如果對方爽快答應最好,如果對方拒絕,那麼最開始陸家的兩千萬,就即將麵臨撤資的危險。
這些年江凜在圈子裡混的風生水起,軟硬兼施這一套早就手到擒來,先提出讓對方無法拒絕的巨大誘惑,引魚上鉤後,再笑嗬嗬地告訴對方,自己已經抓住了他的把柄,笑著逼人乖乖合作。
至今為止,陸衍還沒見過江凜失手
這次也毫不例外。
“沒和我老子打招呼就敢借他的情,”陸衍回想起飯桌上導演鐵青的臉色,輕嘖一聲笑道:
“萬一姓劉的直接找上我老子,要當麵對質呢。”
江凜垂眸看著手機,長腿交疊,懶懶道:“那就說這些都是你的主意。”
陸衍嘴角抽搐:“你還是個人?”
江凜還在看屏幕上的文件,陸衍一眼掃過去,嘖了一聲:“西傑那個老東西才老實五年,又開始搞事了?”
淡淡嗯了一聲,江凜聲音冷冽幾分:“昨晚他去找宋勢了。”
陸衍騰的坐起身:“找宋勢?這是為了五年前的施工爆炸案?西傑想通過宋勢報複你?”
五年前,二十四歲的江凜剛接管江家產業,麵對高層和社會的各種質疑,他第一個接手的案子,就是和地產行業有一席之地的龍西集團,搶奪一塊新開發的地皮。
對方來勢洶洶,對這塊地勢在必得,挑釁似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抬高價格,讓當時根基不穩的江凜,在出價上就處於絕對劣勢。
就連陸衍都覺得江凜毫無勝算,結果一個月後,江凜不僅毫不費力地拿到地皮,交易價甚至比起始價還要低。
他其實沒做什麼,隻是在競拍結果的幾天前,把龍西集團不久前施工現場發生爆炸的新聞大肆報道,又反手把集團法人西傑告上了法庭。
宋勢,就是當年爆炸案原告的案件代理人。
當年爆炸的施工現場死了近二十人,瞬間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
紙包不住火,各種貪汙、偷工減料、甚至惡意不賠償的醜聞層出不窮,龍西集團名聲破敗人人喊打,還麵臨著巨額的賠償金。
一時間,曾經遭人瘋搶的地皮,到最後居然麵臨著沒人要的局麵。
江凜輕而易舉就把它收入囊中,之後再沒人敢質疑他的能力。
瀏覽著龍西集團近一年的項目資料,陸衍皺眉道:“西傑不是才還完賠償款嗎,哪來這麼多錢投資?還都是稀缺材料?”
話音剛落,江凜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接聽後,宋勢沉穩有力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江凜,我已經把談話錄音和整理的文字版發到你郵箱。”
對方話語一頓:“另外,我手裡還有西傑當年案件的全部資料,如果需要,我會讓助理一同發給你。”
宋勢的專業性和嚴謹從未讓人失望,這也是江凜當年選他作為爆炸案的原告律師,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陸衍看著幾十頁整理好的記錄,不由得發出感歎:“我去,這工作效率——”
“快來人!有人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尖銳的驚叫聲在片場炸開,陸衍說話被打斷,揮手叫助理去打探情況,然後接著和江凜、宋勢探討西傑的事。
助理很快將五年前爆炸案的資料發來,江凜問了幾句賠償的落實細節,準備掛電話時,宋勢突然開口問道:
“你現在是在‘昨日愛人’的片場?”
宋勢不是打探彆人行程的性格,江凜嗯了一句,淡淡道:“怎麼。”
“沒事——”
“老大!”陸衍助理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慌裡慌張地看向江凜,急聲道:“我剛才去問了,”
“說是懷芷故意推了白琪一下,結果自己摔下樓梯了!”
電話那邊突然沒了聲音,陸衍看了江凜一眼,表情慢悠悠的,朝拍戲的地方揚揚下巴:
“不去看看?”
遠處片場亂成一團,嘈雜的尖叫聲中混雜著幾道怒斥。
江凜終於肯抬眼朝片場看去,目光淡漠平靜,隻是隨意掃過一眼,就轉頭吩咐陸衍:
“派人去查資金鏈,以及西傑投資稀缺材料的所有來源,兩天時間,整理好給我。”
他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整理袖口褶皺,然後在陸衍似笑非笑的眼神裡,轉身朝片場反方向離開。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起來?”
溫柔細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懷芷頭還暈著,扶著額頭抬眼,就看見白琪正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
鑽心的刺痛從腳踝處傳來,懷芷忍不住輕輕抽氣,瞬間反應過來,自己是滾下樓梯時,不小心扭到腳了。
剛才是她和白琪的第一場對手戲,南迎和白琪飾演的宛羌在樓梯邊吵架,以宛羌動手奪過南迎手裡的u盤結束。
直到說完台詞都一切順利,可當白琪伸手要搶u盤時,踩著細高跟的身體倏地猛的一晃,眼見著就要摔下去。
千鈞一發的時刻,懷芷沒想太多,在人摔倒前先一步伸手去拉。
然而在她碰到人的那一刹,白琪卻借著她手上力氣穩定重心,反倒把她往樓梯旁狠狠一推。
懷芷沒有防備地摔下樓,直接崴了腳。
“我沒事——”
嗓音乾澀沙啞,懷芷右手撐著地想起來,正要開口說話,白琪站在原地就開始無聲的落淚抽泣。
“對、對不起,我、我剛才以為你要推我,所以我才、我才嗚嗚”
白琪抽抽嗒嗒地泣不成聲,手臂隻是蹭破了皮,卻讓旁邊的工作人員全部慌了神,七八個人直接跑到她身邊,還有幾個慌亂的一直在喊。
“——隨行醫護呢!白琪受傷了,快來人!”
腳踝腫的厲害,腰更像是沒了知覺用不上力,懷芷咬著牙試了兩次,疼的根本站不起來。
旁邊的人都在圍著白琪轉,最後還是買水回來的小藍飛跑著過來。
小藍看著懷芷扶著腰,臉色慘白,氣的喊出哭腔:“她有腰傷,摔倒了都沒人一下嗎?!”
“你一個助理喊什麼,自己不知道扶?!”場務不耐煩地直接吼回去,和懷芷說話倒是客氣,
“懷芷你體諒一下啊,白琪是女主角,如果她出什麼問題了,劇組要承擔的損失就太大了。”
懷芷起身拍拍助理手背,臉色煞白,不在意地笑笑道:“快送她去醫院吧,畢竟手蹭破了皮。”
“——再去晚點就要止血了。”
懷芷在劇組是公認的好脾氣,一兩個月下來,甚至沒人見她發過脾氣;場務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抿下了嘴,喊人給懷芷拿冰袋消腫。
白琪旁邊的兩個女生慢吞吞地過來,不情不願的表情恨不得甩人臉上。
懷芷定定看了兩人半晌,開口讓他們回去,說這裡不需要幫忙。
“這幫人真是勢利眼,”小藍小心地扶著她往回走,恨恨道,“那個賤人說白琪和江凜出去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這幫人當著姐你的麵屁都不敢放,轉頭就在背後議論,還爭著搶著去安慰那個賤人。”
懷芷對娛樂圈的捧一踩一早就司空見慣,兩人回到休息室,半小時後醫護才姍姍來遲,檢查發現隻是簡單的崴腳,敷衍地給了幾塊冰袋就走了。
冰涼的觸感緊貼腳踝處皮膚,脹痛感緩解,導演已經在群裡發了新的拍攝計劃,讓白琪和懷芷都休息幾天。
懷芷正想回句謝謝,劉導又在群裡發了條消息,點名讓她和白琪下場管理粉絲,不要在電影上映前鬨得太過。
心領神會地點開熱搜,果不其然,白琪受傷的事又連上了四條熱搜,其中兩條都順帶了她的名字。
白琪片場受傷
白琪江凜探班
白琪懷芷片場打架
白琪懷芷沒有推我
隨便點進其中一個,熱評和吃瓜路人早就腦補出幾十種愛恨大戲,每種情況都是懷芷借著拍戲蓄意要推白琪,結果自討苦吃。
除了粉絲,似乎沒人在意摔下樓的人是懷芷。
點開白琪在醫院哭成淚人的高清照片,懷芷靜靜端詳片刻,唇角輕扯,眼底泛起幾分輕嘲。
她抬頭看了眼和網友對罵的小藍,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我看上去,就這麼像壞人嗎?”
小藍眼圈倏地通紅,哽咽著不敢哭:“姐你彆這樣,咱們先回酒店休息一會,南姐說她馬上就到——”
“我沒事啊,”懷芷抬手柔柔她發頂,神情柔和,“哭什麼,明後天不用拍攝,你早上還能多睡會兒。”
白琪受傷的事受到廣泛關注,相關詞條迅速霸占熱一,懷芷坐車返回酒店時,遠遠就看見一小群娛記蹲守在酒店門口,拿著話筒扛著相機。
“小張,你從酒店後麵走,直接去地下停車場。”
戴著墨鏡,懷芷抬手將帽簷拉低,看著江凜剛發來的房間號,轉頭囑咐小藍:
“我房間的保險櫃裡,有一條藍寶石項鏈,等會你把它和我的手包一起送到907。”
小藍不解道:“姐,你不直接回房間休息嗎?”
簡明回了個“好”字,懷芷抬頭朝小藍笑笑:“我有點事要處理。”
心思單純,小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頭看向窗外,一臉警惕地盯著外麵圍堵的娛記,
直到安全將懷芷攙扶到907,小藍才一步三回頭的不放心離開。
酒店頂層隻有一間套房,懷芷抬手輸入密碼,幾道按鍵聲解鎖後推門進去,看見江凜坐在落地窗邊的軟椅上看文件。
懷芷轉身將門關上,腳踩著柔軟地毯,軟白的細毛沒過腳麵,站在玄關處看人。
男人帶著金絲半框眼鏡,鏡腿掛的細鏈垂下,黑衣黑褲不帶一絲褶皺,長腿交疊,整個人是衣冠楚楚的漠然。
聽見關門聲抬頭,江凜不緊不慢地放下文件,視線自上而下在懷芷身上掃過,然後取下眼鏡放在桌邊。
站久了腳踝又開始疼,懷芷沒有過去,站在原地朝江凜乖巧笑笑,撒嬌似的語調細軟:
“阿凜,我腳疼。”
江凜起身走到玄關處,輕鬆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床上。
男人身上帶著幽冷的雪鬆清香,無形中麻痹人敏感的精神。
身體陷入柔軟床麵,懷芷撐著身體坐起來,視線正對著江凜垂下的黑色領帶——不是她送的那條。
指尖輕勾,她蔥白的手拽著領帶,微微用力將人拉過來,輕聲問道:“阿凜為什麼,從不戴我送的領帶呢。”
江凜沒理她,瘦長乾燥的手托著她細瘦的腳踝,看著高高腫起的地方,眼底漫上幾分冷嘲。
溫熱指腹貼著她冰冷的皮膚,江凜聲線低冷: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動這些小心思。”
懷芷動作微頓,抬眸對上江凜漠然的眼神;兩人幾乎鼻尖相貼,近到能清晰聽見江凜的呼吸聲。
她鬆開手裡的領帶,半晌後輕笑出聲:“所以你把我叫來,隻是為了說這句話?”
小心思是什麼小心思呢?
是江凜為了白琪擅自刪減了她的戲份,還認定是她惱羞成怒、蓄意傷害白琪,結果自己活該摔了一跤是嗎?
偌大的房間一時鴉雀無聲。
江凜低頭看著懷芷,她淩亂的發絲隨意垂落耳邊,衣領寬鬆,自上而下能隱約看見鎖骨,筆直修長。
女孩身形纖瘦,清淺腰窩盈盈一握,隱匿在款式簡約的淺色毛衣下,像是無聲的誘惑。
江凜黑眸一沉。
五年過去,懷芷已經在無形中學會如何將自身優勢發揮到極致,從起初的青澀笨拙,到現在全然了解他的脾性,再投其所好。
這種洞悉程度不是不危險,但懷芷隻是依附他而生的菟絲花,離開江凜,就什麼都不是。
江凜向來懶得管外界無聊的傳聞,隻是最近懷芷接二連三的不安分,他有些煩了。
眉間輕蹙,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懷芷,看她瀲灩雙眸始終盯著自己,冷然道:“懷芷,我耐心不多。”
“這是最後一次。”
說完他丟下懷芷轉身就走,坐回軟椅接著看文件,不再分一個眼神給她。
“江凜。”
懷芷坐起身,在空蕩安寂的房間裡喊江凜的名字。
男人沒有抬頭,皺著眉冷冷嗯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不耐煩,明顯已經對她的打擾感到厭倦。
四周再次安靜下來,良久後有一聲輕歎。
懷芷細軟平靜的聲音在空蕩房間裡響起,字字清晰:
“江凜,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