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藍是和南夕一起回來的,身後跟著造型師和化妝師。
走在前麵的經紀人風風火火慣了,不到招呼就徑直推門進來,猝不及防地看見江凜時猛地一愣,又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長達近十秒後,門外才終於響起敲門聲。
“懷芷,你忙完了嗎。”
江凜朝門邊投去冷冷一瞥,直起身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懷芷這時才開口:“忙完了南姐。”
房門被謹慎推開一條細縫,南夕率先進屋後,先是皺眉將江凜上下細看一遍,才轉眸望向懷芷,用眼神詢問他怎麼會出現在劇組。
懷芷不想隱瞞,如實道:“晚上我要陪江總參加晚宴。”
她聲線軟糯清甜,唯獨‘江總’兩位咬的脆生硬冷,江凜聽出差彆,本就麵無表情的臉色又難看一分,周身氣壓低涼像是化不開的寒冰,讓南夕身後的助理和化妝師甚至不敢抬頭。
他向來不喜歡人多,劍眉微擰,寒涼黑眸在屋內掃過,冷冷道:“四點半出發。”
說完起身便走。
懷芷知道那句話是對她說的,垂眸坐在化妝椅裡,毫無反應。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南夕憋了一肚子的不滿和疑問才終於發泄:“懷芷,我上次是不是要你離江凜遠一點?為什麼在這個檔口,你偏偏還要和他糾纏不清?”
“是不是還嫌被罵的不夠?”
懷芷自然明白南夕說的檔口是指白琪的婚事,她和江凜的戀情在當年太過轟轟烈烈,哪怕是五年後的現在,金童玉女的故事依舊是很多人的意難平。
她從出道就冠上過“小白琪”的稱號,又不止一次被對方捆綁著上熱搜;現在白琪剛出事,她就和江凜成雙成對地出席晚宴,無疑是把自己再次送上輿論暴風口。
“南姐,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懷芷朝化妝師使眼色,等人拎著化妝箱過來,才回身朝南希解釋,“你放心,這件事結束後,我會儘快解決好個人問題,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我是怕你現在添麻煩嗎,我是怕你被江凜威脅還不自知,最後越陷越深,到時候才是真麻煩。”
南夕皺眉重重歎氣,忍不住抬頭揉揉女孩柔順的發;作為金牌經紀人,她帶過的藝人不是沒有比懷芷火的,但懷芷是她帶的第一個藝人,她深知懷芷這五年在娛樂圈的艱難。
所以就更不希望她因為一個男人,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將大好的前程親手毀掉。
但正因為了解,南夕就更加擔心,懷芷雖然看上去柔柔弱弱耳根子軟,實則極有主見,而且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改變,是和外表嚴重不符的執拗性格。
果然,懷芷聞言隻是輕笑,親昵地拉著她的手輕晃兩下,撒嬌似的輕聲討饒:“我知道南姐疼我,但這件事我真的心裡有數。”
南夕也懂得點到為止的道理,見狀也不再多勸,後退半步讓化妝師上前,等懷芷和她商量好妝容風格後,才開口說明來意:
“白琪出事的消息,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能讓南夕親自來談的,一定不是小事;懷芷嗯了一聲,靜靜等待下文。
“星洋到現在也沒有公關團隊下場,”南夕緊盯著懷芷冷靜分析,絕不放過她任何的微表情,“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星洋準備放棄白琪了?”
懷芷無奈地苦笑出聲,反應過來南夕是來打探風聲的:“南姐我沒想瞞你,如果你想知道江凜的態度,那你真的找錯人了。”
化妝師再旁邊提醒出聲,懷芷順從地閉上眼睛,一字一句緩緩道:“如果非要問我的意見,我認為不會,至少不會是現在。”
“江凜是個商人,星洋在白琪身上花了那麼多錢,就算要徹底放棄她,至少也會把她的商業價值用儘。”
話畢屋內突然陷入安寂,良久之後,聽見南夕輕聲道:“你就從來沒想過,江凜是因為你才這樣的?”
懷芷閉著眼,卷翹濃密的黑睫輕顫。
江凜因為她而放棄白琪?
她緩緩睜開桃花眸,紅豔奪目的唇瓣勾著,帶笑的眼底泛著漫不經心:“他不會的。”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自傲如江凜,習慣了她的言聽計從和乖順,或許會因為她的態度轉變而一時興起,但絕不會為了懷芷損害他的利益。
至於白琪在他心裡究竟有多少分量,懷芷就不得而知,也沒興趣知道。
談話間,化妝師已經完成妝容,小聲提醒後,轉身去拿晚宴的禮服。
懷芷靜靜看著鏡子裡明豔動人的自己,五官精致,是介於西方深邃東方典雅之間的美,明眸皓齒紅唇微揚,桃花眸天生含情,無意的輕瞥都像是勾人。
她難得有一瞬的微微失神。
換上造型師拿來的禮裙,懷芷覺得有些冷,穿上助理拿來的厚外套和淺米色披風後,和欲言又止的南夕道彆,離開休息室往停車場邊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劇組已經有不少人知道江凜到達,懷芷一路直到上車前,都能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視線。
隨著車門關閉,封閉的空間再次充斥著雪鬆幽香,冷冽而霸道。
江凜坐在後排她右側,腿上放著工作用的ipad,屏幕上是成堆看不清的黑色小字。
男人並沒因為懷芷的到來抬頭,筆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框,左耳還帶著藍牙耳機,毫無感情和司機老張開口:
“開車。”
賓利平穩地駛離劇組,初冬時節氣溫驟降,車內不像休息室特意開了暖氣,懷芷外套下的高開叉禮裙單薄,寒氣順著裸露的腳踝而上,迅速侵襲全身,手腳冰涼。
懷芷擰著秀氣的眉,攤開披風想蓋在大腿膝蓋,就聽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低音:“老張,開暖氣。”
“好的,江先生。”
隨著低聲嗡鳴,車內很快暖和起來,懷芷凍僵的手腳逐漸恢複直覺,準備將披風疊好時,低著頭江凜再次開口:“長了嘴是乾嘛用的。”
“冷不知道說麼。”
江凜從屏幕中抬頭,鏡腿接連的兩條細鏈跟著輕晃;他餘光掃過懷芷高開叉裙下若隱若現的腿部線條,鏡片後的黑眸寒涼如深淵,一眼望不到底。
懷芷緊了緊身上外套,毫不示弱地冷笑道:“那江總知不知道,我冷是因為誰。”
“以前倒是沒覺得,你這麼伶牙俐齒。”
江凜漫不經心地笑著,眼神越發幽深薄涼,他正欲說話,手機卻先他一步震動,打碎車內僵持冰封的氣氛。
“江總,星洋娛樂的負責人打電話給我,”手機聽筒內響起人聲,懷芷聽出對麵是江凜助理,就聽人小心翼翼地請示,
“那邊讓我請問您,白小姐的事情,您這邊希望怎麼處理。”
半晌後,車內想起一道冷嗤聲。
“我每年花高價,就是來聘用一群廢物嗎。”
江凜明顯很不耐煩,低涼沉緩的聲音讓車內氣氛又一次驟降。
對麵助理呼吸一滯,沉默許久後才顫聲道:“明、明白了,你、您的意思是公事公辦。”
“我馬上去辦。”
通話掛斷,懷芷望向窗外看著來往車輛,細品著助理說的“公事公辦”是什麼意思。
大概和她預想的差不多,星洋會放任輿論發展,日後或許還會給白琪資源,但也都是為了更好的榨乾她的商業價值。
不過照白琪本身的財力和人脈,很多資源都是她自己攬來的,就算短時間內飽受爭議,處境也不會太糟。
比起被經紀公司放棄,她最大的損失,應該是失去江凜這座靠山。
不過這一切本質也因為白琪太不了解江凜,居然認為這個男人會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懷芷不由得嗤笑出聲,帶著三分微嘲和輕快。
“在笑什麼。”
磨砂感的低沉男音蹭過耳膜,懷芷回眸就正對上江凜黑眸,男人深邃到淩厲的五官放大數倍,笑意不及眼底,正危險地眯起眼睛。
見她不回話,江凜重複問道:“懷芷,我問你在笑什麼。”
懷芷後背緊靠著車門,四目相對,在江凜步步緊逼中,她挺直背脊,兩人近到幾乎鼻尖相貼:“江凜,我有時候覺得,你挺賤的。”
五年前和白琪訂婚後,卻放任她和彆人遠走,轉頭又找了自己做替身。
五年裡對她不聞不問,卻在她決心要離開時,莫名展現生硬又多餘的關注。
現在白琪為了他回國,江凜又要把人推開,反倒要和自己糾纏不清。
懷芷倏地嫣然一笑:“你的世界裡,是不是從沒有‘珍惜’兩個字。”
“你說的珍惜,是讓我珍惜什麼?”
江凜怒極反笑,眼神銳利似刀,他削薄的唇流連在懷芷修長白皙的頸側,氣息滾熱灼人:“珍惜你五年的虛情假意?把我幻想成另一個男人?”
他注意到懷芷外套下攥緊的拳頭,冷冷勾唇,快準狠地將攥住懷芷手腕,語氣多添一分狠戾:“懷芷,彆再嘗試惹怒我,我不想在車裡收拾你。”
“好啊。”
懷芷左手被困毫不驚慌,抬眸飛快掃過遠遠可見的保姆車和湊集人群,眉眼輕挑:“正好我也好奇,如果江總被拍到當眾性騷擾的醜聞,股市會不會受影響。”
“江總,我們馬上到了。”
始終沉默的司機老張突然開口,他在江凜身邊至少有五六年時間了,懷芷的事也都知道,是實在忍不出才貿然開口的。
江凜鬆開纖細手腕,重新坐回原本的位置,垂眸整理發皺的袖口,又恢複他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樣。
今晚的慈善宴會邀請了不少娛樂圈頂流以及商圈各業巨頭,各家媒體為拿到一手資料,早早來到現場等待,全聚集在紅毯圍欄外,半數人扛著大炮似的攝像機。
懷芷坐在車內望向窗外,她已經將外套褪下,酒紅色的吊帶高開叉長禮裙包裹她玲瓏有致的線條,將她本就冷白膚色襯的宛如冬雪,天鵝頸直角肩,兩排鎖骨清晰筆直。
明豔動人,像是濕潮質之地的玫紅罌粟,一旦沾染就讓人深陷。
鎂光燈閃爍之間,賓利停在紅毯起始點外,有專人為江凜和懷芷打開車門。
人群中立即響起幾乎聲:
“江凜居然帶了女伴!是白琪嗎?!”
“你什麼眼神,那明明是懷芷,白琪都那樣了,江凜怎麼可能還帶她出席宴會。”
“你懂什麼,這就叫愛而不得,就算本尊來不了,身邊也必須是和相似的人。”
“”
媒體娛記的竊竊私語,全都一字不漏地落入懷芷耳邊,她下車後沒有去挽江凜,越過他笑著接過禮儀小姐手裡的簽字筆,回頭在簽字板上簽名,轉身露出的一對蝴蝶骨漂亮如翅。
沁骨的寒風襲來,現場的媒體人紛紛裹緊大衣,懷芷在閃爍照燈下淺笑,暴露在冷冬中的皮膚因為寒冷,泛起細小的雞皮疙瘩。
短短簽名的功夫,已經足夠一心追求熱點的娛記按耐不住,舉著無線話筒就提問:
“懷芷,幾天前的采訪裡,你曾說你和江凜先生並不熟悉,現在卻和他一起參加晚宴,對此你有什麼想回應的嗎?”
“懷小姐,對於白琪和嚴家的婚事,請問你是什麼看法?”
“懷芷,能正麵回答下,你現在還是單身狀態嗎?”
\”
提問聲此起彼伏,甚至有一兩名娛記恨不得直接舉著話筒上前,被安保拽走時還不忘拍照,場麵一度有些失控。
懷芷朝眾人微微一笑表示無可奉告,拍過照後準備和江凜一同上台階,回眸要去找人時,肩頭微沉。
伴隨著縈繞鼻尖的雪鬆幽香,熟悉的銀灰色外套映入眼簾。
台下有一瞬的寂靜,下一秒就響起比剛才更快速的快門聲。
懷芷抬眼看著單穿一件黑色長衫的江凜,身上的外套還殘留著男人的體溫。
江凜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她,黑衫下的冷白皮晃眼,修身版型展示著他的肩寬腰窄,腰帶收緊,逆天比例的長腿筆直。
他離懷芷隻有半步遠,再加上懷芷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兩人此時站在鎂光燈下,倒真像一對恩愛無疑的情侶。
懷芷心中警鈴大作:“你又想做什麼。”
“你在發抖。”
江凜垂眸看著他空蕩蕩的臂彎,眼底泛起不耐與厭倦,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涼涼道:“挽著我。”
“沒必要。”懷芷果斷拒絕,抬手要把江凜的外套脫掉。
她寧可受凍。
“你敢脫掉,我就敢用衣服把你捆住抱進去。”
“你不怕丟——”
話音未落,懷芷隻覺得腰間一緊,強勢而不容拒絕的力道將她摟過來,她右邊手臂緊貼著緊致小腹,耳朵尖被熱氣包裹。
是江凜故意湊在她耳邊說話,惡劣地壓著聲線:“不怕懷遊看見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懷芷聞言眼睫輕顫,抿唇不再說話,被江凜半摟著走上樓梯,共同進入晚宴廳堂。
這座上千平的巴洛克風格多層彆墅,是梁燁談戀愛時送給他夫人的,兩人結婚後並不住在這裡,隻是有重要事宜時才會過來。
江凜和懷芷前去拜訪時,宴會還未正式開始,梁燁在二樓書房臨時有公事要談,梁夫人餘菡被簇擁在人群中,笑靨如花。
不等懷芷和江凜走近,莊重優雅的女人就一眼在人群中認出懷芷,熱情地主動上前打招呼,拉著她的手道:“懷芷,好久不見。”
懷芷被餘菡的親和力感染,彎眉淺笑:“餘夫人好。”
旁邊有人不禁好奇詢問道:“餘夫人和懷小姐,是原本就認識嗎?”
“是懷小姐對我有過恩情,”餘菡看向懷芷的眼神溫柔,她回想起幾天前,自己在賓客名單上看到懷芷名字時的驚訝,
“懷阿陽時正是夏天,我在公園散步時意外中暑,是懷小姐及時送我去的醫院。”
餘菡懷頭胎時,許多事情都不懂,有一次吃完午飯就頂著烈日出門,結果沒過多久就不幸中暑,還好公園跑步的懷芷路過,及時送她就醫才沒出事。
儘管餘菡和梁燁曾多次表示要重金感謝,懷芷都笑著推拒,再加上她拍戲太忙抽不開身,沒多久後,就和這對夫婦自然斷了聯係。
餘菡沒想到,兩人會以這種方式重逢。
她親昵地拉著懷芷的手,在眾人豔羨目光中將她拉到一旁說話。
“你是和那位江總一起來的?”兩人閒聊幾句後,餘菡抿唇輕笑,親自挑了些甜點讓懷芷墊墊肚子,柔聲細語,“你們是男女朋友?”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盯著你看呢。”
懷芷知道這位梁夫人不是圈內人,婚後又被梁燁保護得太好,說話沒什麼顧忌,搖頭否認:“受邀陪他參加晚宴而已。”
性情單純的餘菡不疑有他,很快又關心起懷芷的身體和事業,中間還要應付前來攀談的賓客,其中不乏各行各業的青年才俊。
懷芷能感受到,其中有幾個人態度過分熱情,甚至有一兩個堅持不懈地想和她碰杯喝酒。
她站在暖光吊燈下,機械敷衍地淡淡微笑,手中高腳杯的紅酒一滴未少。
圈子裡待久了,她太清楚酒精會帶來多少無法承受的後果,所以從不再有陌生人的場合喝酒;而絕大多數正常場合,很多事情都是你情我願。
隻不過她今晚,或許遇到了些意外。
“喂江凜,你已經往那邊整整看了十五分鐘了。”
角落某處高腳圓桌旁,秦楠懷中摟著身材豐韻的年輕女子,仰頭將杯底的酒一飲而儘,看著懷芷的方向,勾唇一笑:
“分手的女人果然不一樣啊,這麼受歡迎。”
懷芷還在和身邊的青年說話,眼中笑意溫柔;江凜聞言黑眸微沉,朝看好戲的秦楠甩去一記淩厲眼刀。
“啊對不起,是我說錯了,你和懷芷怎麼分手呢。”
秦楠對於江凜生氣這事感到無比新奇,摟著懷裡的人樂出聲:“你們根本沒在一起過。”
江凜懶得理他,深淵似的黑眸始終緊盯著同一方向,他看見懷芷身邊的青年第四次向她敬酒,而懷芷已經表現出明顯的拒絕和不快。
“你還要過去乾涉?”
秦楠懶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他閒適地後仰靠著高腳椅,神色漫不經心眼裡卻沒有笑意:“江凜,你是她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