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熱來勢洶洶。
懷芷艱難扶著牆,被助理攙扶著一步步挪回酒店房間,她身後的江凜始終沉默不語,走廊射燈下垂眸低眼,神色難辯。
輸入密碼解鎖,小藍才萬分小心懷芷攙上床,又急急忙忙去廚房到了熱水放在床頭,口袋裡的手機不知道第多少次響起。
小姑娘也不看來電顯示,手插進兜裡,咬著後牙直接電話掛斷。
猜到是公司那邊來指示,懷芷麵色蒼白,疲憊地笑笑:“有事就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小藍用餘光飄著臥房外的江凜,不放心地小聲道:“可江總他”
“沒事,”懷芷骨頭散架似的渾身無力,她從被子裡抽出手拍拍助理後背,安撫道,“一個男人而已,有什麼搞不定的。”
小藍聽懷芷還能說俏皮話,以為她身體已經在慢慢恢複,又想起回程路上時,江凜又送喂藥又端水的模樣,終於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關門聲響起,偌大空曠的臥房重歸寂靜。
陣陣襲來的困意難擋,懷芷嗓子火辣辣的痛,放棄和江凜爭辯,強撐著精神給懷遊發過消息後,才退出對話框,回複閨蜜薑暮的消息轟炸。
半小時前,她啟程回酒店,薑暮就源源不斷地發來消息,懷芷隻回了一條就雙眼發昏。
現在眩暈感稍緩,她打算再和朋友報個平安。
消息剛發出去,屏幕立即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中”:
【薑暮;嚇死我了,你終於回消息了,你要再晚五分鐘我都要報警找人】
【懷芷:抱歉,剛才暈車沒回消息,彆擔心我沒事的,現在就是有點困,回酒店睡會就行了】
【薑暮:沒事就好,你道歉乾嘛,今天的事又不是你的錯,姓白的真不是個東西,又蠢又壞,非等人收拾她才肯老實】
懷芷皺眉看著後半句,薑暮又發來一條:
【薑暮:雖然我平時惡心江凜,但這次他可真給我狠狠出了口氣,我看那個白蓮花還敢不敢嘚瑟,成天把‘替身’掛在嘴邊,我呸】
江凜幫她出氣?
懷芷費力地眨眨眼,緩緩打字:“你說的是換掉白琪的女一?”
【薑暮:哪止啊,帖子發出沒多久後,星洋娛樂以‘嚴重損害公司形象’的名義,正式宣布和白琪解約,同時勢芯律師事務所又向發帖人發訴訟書,順帶還起訴了所有轉發的營銷號】
【薑暮:不過江凜是真狠啊,解約和起訴公告就相隔不到一分鐘,這不就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帖子是白琪一手策劃的麼,以後誰還敢用她】
屏幕上的小字有些模糊,懷芷抬頭才發現,江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
緊繃的心弦終於得意放鬆,疲憊瞬間侵蝕全身,動動指尖打字都變得吃力。
薑暮還在興致勃勃地問她:【這狗男人一反常態,突然對你這麼好,不會浪子回頭、真動心了吧】
眼皮似有千斤重,懷芷用被子蒙住腦袋,暈的打字發語音,聲音嗡嗡地:“江凜動心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隻希望他離我遠點。”
說完她將手機丟在枕邊,裹緊被子昏睡過去。
直到臥室隻剩下綿長的呼吸聲,僵立在玄關處的江凜才走進屋。
助理說懷芷早飯後就沒再吃東西,現在已經傍晚,空腹太久不利於退燒,於是她就讓服務生送一份燉爛的皮蛋瘦肉粥上來。
怕打擾她休息,江凜還特意出門打的電話。
結果回來時,恰好聽見懷芷那一聲淡淡輕嘲。
客廳空曠無人,柔軟的白色地毯被斜射進來的餘暉照得火紅,江凜脫下風衣丟在沙發,悄悄走進臥房,發現懷芷已然熟睡,雙頰通紅,粉唇微微張開。
她臉上還帶著精致妝容,紅唇貝齒,側著身蜷縮在被子裡,又小又圓的一團。
江凜來到浴室,在洗手台上找到卸妝油和卸妝片,返回要給懷芷卸妝。
以前兩人結束情事後,懷芷都累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卻總要掙紮著起身卸妝,說不然第二天一定會悶痘。
那個時候,女孩還沒對他橫眉冷對,纖細手臂掛住江凜脖子,懶洋洋地趴在他肩頭,撒嬌讓江凜抱她過去。
他如果拒絕,懷芷就會勾著他脖子,小狐狸似的故意嚶嚶假哭。
“”
思緒翻湧,江凜仔細將懷芷臉上的妝容擦去,時不時碰到女孩柔軟的臉,
指尖感受到她身上的滾熱溫度,江凜淺淺皺眉,手背貼在她發熱的額頭,果然還燒著。
昏睡中感受到撫摸,懷芷闔著雙眸,舒服地嘟囔發出哼聲,從被麵裡伸出手抱住額頭上的大掌,無意識地用滾燙的臉頰輕蹭,小獸般一下又一下。
江凜神情微頓,指尖懸在半空。
懷芷抱著他的手,轉側過身,露出半截修長白皙的脖頸。
她頸側粘著幾縷柔順黑發,全被被汗水浸濕,發梢在床麵四散開來。
女孩在病中畏寒地輕輕發抖,身上單薄的襯衣已經被汗滲透。
口袋中拿出手帕,江凜再次俯身要替她擦汗,昏睡中的人毫無征兆地幽幽轉醒,失神雙眸怔怔望著他,緋紅眼眶包著幾分水汽。
半晌後,濕漉漉的桃花艱難聚焦,一眨不眨地看向男人的手。
江凜低聲道:“你出汗了。”
懷芷卻依舊一動不動,巴掌大的臉燒的緋紅,眼睛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那隻手,對江凜的話仿佛置若罔聞,眼底萬般情緒洶湧。
她她好像看見了,記憶中那塊銀灰色手帕。
眉心輕蹙,江凜察覺出異常,他將自己銀灰色的手帕遞給懷芷,沉聲道:“你想要這個?”
懷芷眼底盛滿了他的身影,從江凜手中接過手帕後,呆愣愣地拿到眼前看了幾秒,兩行清淚順著麵頰而下,將純白色的枕頭打濕。
銀灰色的手帕靜靜躺在她掌心,乾淨整潔,一如五年前那般。
蔥白五指止不住顫抖,順著他手掌而上,繼而拽住袖口後死死攥住,懷芷指尖用力到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像是隻要她走神片刻,下一秒他就會徹底消失。
“你把我給忘了。”
寂靜空曠的臥室裡,懷芷絕望的喃喃聲反複響起,她臉上的病容明顯,緊攥著江凜衣袖,淚水源源不斷從眼眶洶湧而出,一顆顆重重砸在男人衣袖。
她病中情緒激動,發了狠地手上不斷用勁,拽住男人衣袖坐起身,身體支撐不住地狠狠晃了晃。
江凜眼疾手快將人穩穩扶住,手臂環著她,讓懷芷能靠在自己身上。
知道懷芷燒的神誌不清,他語氣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彆哭。”
“我從未忘記過你。”
“你騙人,”得到回應後,懷芷情緒明顯和緩許多,頭靠在男人平淡結實的腰腹,手改成抓住男人衣擺,
“我們之後見麵那麼多次,你從沒認出過我。”
頭昏昏昏沉沉地不堪負重,懷芷頭腦昏沉一片,鼻尖是揮之不去的冷冷幽香,令她感到十分熟悉,卻又遲遲想不起是誰。
銀灰色手帕被她放在枕邊觸手可及的位置,垂眸就能看見、能觸碰到。
她隱約覺得自己失態,但所的有紛亂思緒,全都被手帕帶來的情緒衝破。
“你把我忘了,”許久,她帶著哭腔的悶悶聲傳來,控訴中帶著些賭氣,“所以你現在回國,我也不要告訴你。”
“騙子,騙子。”
江凜終於聽懂,原來她喊的人,是宋勢。
她在病中念念不忘的,是和彆的男人的過往,夢回輾轉反側的,也是另一個男人給過她的溫存。
隻有他江凜,像個滑稽的小醜,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當成替身宣泄情緒,還沾沾自喜地以為能掌控全局。
太陽穴跳動著隱隱作痛,江凜手臂不自覺地用力收緊,直到懷中少女痛呼出聲。
“疼——”
話音未落,江凜垂眸望向她眼眶濕潤,雙眸微沉,手掌撐著床麵,彎腰俯身,直接親吻在懷芷柔軟唇瓣。
齒尖抵著薄唇,他毫不費力地撬開貝齒侵略城池,懷裡的人嚀嚶出聲,混著哭腔從喉間溢出來,帶著三分求饒意味,聽的江凜心頭一躁。
唇齒間是久違她的氣味,江凜不自覺地手臂用力,恨不得將懷芷融化在懷抱中。
卻被她猛地推開。
懷裡虛弱的人深深皺眉,胸前起伏不定;她被吻的氣喘籲籲,最大幅度地偏過頭,纖細的手臂遮擋口鼻,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神色。
江凜知道,懷芷是通過氣味認出自己,俯身一點點逼近,輕捏著她尖瘦的下巴,低聲道:“為什麼躲。”
聞言,懷芷眼底的情欲迅速消退,眼神依舊微微失神,但桃花眸像是結了層化不開的薄冰,讓人看了心頭生寒。
她費力抬眼看著江凜,攥緊的手指一點點鬆開他衣袖,一字一句道:
“因為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