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空曠的房間一片死寂,空氣僵冷的像是凝固。
眼前事物晃個不停,懷芷咬著後牙堅持,鬢角碎發被汗水浸濕,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反倒因為雙頰病態的潮紅,整個人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
下唇還在隱隱作痛。
懷芷反應過來,江凜趁她不清醒的時候,吻了她。
長久的無聲對峙,懷芷深吸口氣,身體的虛弱讓她不得不攥緊被角,冷聲道:“出去。”
江凜黑眸微沉,唇邊還殘餘著她滾熱的氣息,就聽床上纖瘦的女孩再次厲聲道:
“江凜,我叫你出去。”
“”
玄關處響起試探的敲門聲,三聲過後,門後傳來小心翼翼地詢問:“江總您點的皮蛋瘦肉粥,還有溫度計,都送上來了。”
林助理端著熱粥守在門外,溫熱的碗壁並不燙手,反倒在嚴寒時節,源源不斷地輸送熱意。
聽服務生說,這碗粥是裡麵那位特意點的,說是有人生病發燒,空腹太久傷胃。
微博上的事鬨的那麼大,幾乎把懷芷的過往全都翻了個遍。
林助理五年前就跟著江凜了,對兩人的事也大約有了解。
網絡謠言真真假假,但他知道,懷芷不是網絡上說的那樣不堪。
看到那些惡評時,連他這個外人都不忍看下去,懷芷作為當事人,會有多難熬也可想而知。
不過比起這個,更令他意外的,是江凜對這件事的過分關心。
在他的印象裡,男人更多時候像是個高高在上的決策者和旁觀者,平靜冷淡的做決策,從不為情所動,冷漠而矜貴。
不論是五年前和白琪聯姻訂婚,還是這五年裡,和懷芷的地下情。
直到今天,男人推掉所有會議趕來,在車上緊擰著眉看熱搜、渾身戾氣時,林助才隱隱察覺到異樣。
或許在江凜心中,懷芷是不同的。
胡思亂想中,緊閉的房門被打開,麵色陰沉的江凜推門而出,居高臨下地看著助理,黑沉沉的眸洶湧著驚駭波濤。
林助理被屋裡的低氣壓震駭,端著粥輕聲道:“江總,您看這粥”
“扔掉。”
“扔掉?”林助理不可置信地抬頭,眼神不自覺地要朝臥室掃去,眼前就倏地一黯。
江凜高瘦挺拔的身形擋在眼前,將臥室方向死死遮掩住,下一秒,男人危險地眯起眼睛,低寒如冰的聲音響起:
“怎麼,聽不懂人話麼。”
共事五年,林助理知道江凜每每露出這個表情,就一定會有人要遭殃。
小心打量著江凜神色,林助理知道他和懷芷最近在鬨分手,以為是女孩惹江凜不快,忍不住替她說好話:“江總,您看這粥好不容易熬好的。”
“而且懷小姐發燒,身體虛弱,再不吃點東西”
他故意停頓幾秒,三秒後果然聽男人深吸口氣,眉間滿是未消的怒火,轉身離開套房。
卻沒再說要將粥倒掉。
林助看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心有餘悸地長歎口氣,然後飛速將粥放在廚房桌上,才轉身拔腿去追江凜。
離開前,他忍不住抬頭偷看一眼,發現懷芷正背對著房門,瘦弱的身體蜷縮,全部藏在被中。
像是要與全世界隔斷一般。
“”
“江總,梁總那比已經查到ip地址了,是在南區大學城的一處網吧。”
酒店走廊儘頭,柔光頂燈照不到的角落,江凜雙手插兜,看向落地窗外,聽助理繼續彙報:“我們的人去調查監控,按照發帖時間,找到了發帖的人。”
林助理歎息一聲,語氣憤憤:“對方是南渡的大四生,具體情況還在查,不過對方聲稱帖子不是自己發的。”
“最佳公關處理時間都是在24小時內,對方不管是誰,現在是擺明了要拖時間,等時間一過,查出真相也沒人在意了。”
反倒是他們這邊,如果執意要翻出真相,反倒是將懷芷的事再次公之於眾,對她來說,無疑是二次傷害。
聞言,江凜懶懶掀起眼皮。
男人手裡把弄著打火機,修長之間反複將火擦亮又熄滅,在空曠長廊裡,發出一下又一下清脆聲響。
江凜冷笑出聲,手腕反轉指尖微動,打火機就以漂亮的拋物線,直直墜入垃圾桶。
“拖延時間麼,很好。”
男人緩緩直起身,黑眸壓著陰翳,聲音令人不寒而栗,“大四學生,沒法按時畢業,應該會很有趣吧。”
他轉頭看向林助:“南渡一月前,是不是還有項目找我們投資。”
“是的,校長親自來找您,但您直接拒絕了。”
“去聯係他,就說我答應了,再把監控錄像發給他。”
江凜轉身看向落地窗外,萬家燈火中又看見自己的倒影,視線最終落在不遠處那扇緊閉、仿佛永遠不會再為他打開的門。
高燒來勢凶猛,不過幸好的是,退燒也同樣迅速。
吃過藥,又和江凜費心周旋一番,懷芷出了渾身的汗。
等人離開後,她幾乎是沾著枕頭就昏睡過去,從傍晚不過六點,一直睡到淩晨時分才醒來。
散架的骨頭重新拚裝起來,軟綿無力感消失,隻是胃裡空著有些難受。
她吃力地坐起身,側身拿起床頭櫃的手機,就隱隱聞到房間外麵的香氣。
像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懷芷鼻翼輕輕聳動,正想要起身去看,餘光就先瞥見亮起屏幕的對話框,發現林助理幾個小時前給她發過消息。
【林助理:懷小姐,餐桌上放了體溫計、退燒藥和皮蛋瘦肉粥,您醒來的話,記得吃點】
【林助理:粥、都是江總特意讓人幫您熬的】
【林助理: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聯係我,希望您儘快好起來】
懷芷偏過頭朝餐廳望去,果然看見桌邊放著碗筷和塑料袋,垂眸回複:【謝謝你,辛苦了】
對麵秒回:【林助理:懷小姐不要客氣,應該的】
【林助理:況且這些都是江總做的,和我並沒有關係】
視線在某兩個字上停頓,微微皺眉。
下唇還能感受到紅腫,激烈親吻的痕跡猶在,懷芷隱約記得自己在病中哭泣,徹底失態後,江凜就傾身狠狠咬在她下唇。
至於她為什麼會哭、而江凜又為什麼吻她,都一概無從得知。
枕邊濕潤,貼近臉的地方被大片淚水浸濕,懷芷指尖碰上臉頰,卻並沒發現淚痕。
難道她是因為江凜幫她擦眼淚,所以才哭的?
怎麼可能。
屏去胡思亂想的念頭,懷芷將手邊玻璃杯拿起,將水一飲而儘,半晌後,就聽見肚子很不爭氣敗下陣,響亮地咕嚕一聲。
沒必要和身體較勁;懷芷雙手撐著床麵,背對著房門,極其緩慢地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想要出臥室去餐廳。
她高燒還沒完全消退,身體又虛弱,雙腳落地後,一用力就又要站不住。
重心丟失,纖瘦的身形輕晃,懷芷正要彎腰去扶床頭櫃時,一雙骨肉勻稱的大手穩穩攙住她手臂,五指修長。
江凜的聲音響起:“小心。”
深夜已是淩晨,半座城已然安睡,懷芷想不通,男人是怎麼做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房間。
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然後脫力地跌坐回床上。
男人抬起手背,要去碰她額頭試溫。
懷芷不耐煩地揮手拍開,隻聽啪的脆響:“你怎麼還沒走。”
“等你燒退了,我就走。”
寬瘦的手背一片通紅,江凜垂眸轉身,去餐廳將米粥端進來,用瓷勺放在唇邊輕吹兩口,再遞到懷芷淺粉唇邊。
熱氣升騰,幾個小時過去,這碗皮蛋瘦肉粥卻還是溫熱,顯然不知道被人加熱過多少次。
隻為了等她醒來的時候,能立刻喝上熱騰騰的米粥。
懷芷沒有理會唇邊的瓷勺,直接拿過江凜手中的碗,指尖相碰。
米粥暖胃,半碗下去後,身體都暖洋洋的舒服許多,懷芷將碗放在手邊的床頭櫃,重新躺回床上。
她靠著床板微微仰頭,卷翹的黑睫纖長,精致的側顏輪廓在柔光下,脆弱而柔媚。
餘光瞥過男人懸在半空的手,她望著天花板,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般問道:“江凜,你喜歡我嗎?”
這是懷芷第三次問這個問題,或許是知道還會得到同樣的答案,她已經問的煩了,隻等著江凜一口否認,再幾句話把他轟走。
可這次在長久的沉默後,男人先是嗯了一聲。
又像是怕她沒聽見一樣,沉沉開口承認:“是。”
懷芷愣怔片刻,然後嗤笑出聲,
卸去妝容後,她五官少了幾分妖媚,卻多了些乖巧溫順。
可即便是江凜回憶中熟悉的模樣,她漂亮眉眼裡的濃濃不屑,都嘲諷地極儘刺眼。
她定定看著江凜,清脆甜軟的聲線,在空曠房間擲地有聲:
“也就是說,你不喜歡過去那個對你百依百順、言聽計從的懷芷,卻喜歡把你當成彆人、不想再陪你演戲的我嗎?”
美眸中滿是饒有興趣的打量,懷芷口吻輕佻,輕飄飄地冷嘲:“江凜,你瘋了?”
江凜無話可反駁,看著在他枕邊躺過五年的女孩,緩緩道:“你並不相信我。”
“當然。”
“不過信不信也沒區彆,我們絕對沒可能。”
懷芷麵不改色地一口回絕,看著男人胸前口袋的一抹銀灰色,莫名覺得似曾相識,還是將後半句說完:“因為——我從沒喜歡過你。”
她笑得薄涼,讓江凜毫不費力地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冷漠又不近人情。
即便聽她說過再多次,每次聽懷芷親口承認,她五年內都從未動心時,都讓江凜難以自持的感到難堪和憤怒。
他像是困獸之鬥的囚徒,明知早在她心裡判了死刑,卻仍舊不死心地試圖逃出牢籠。
江凜涼如寒冰的黑眸瘋狂閃爍,他抬手擦去女孩軟唇的水漬,否認道:“那又怎樣?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
男人傾身彎腰逼視,手指抵在懷芷下巴,沉聲道:“隻要能回到以前那樣,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回到以前那樣?
懷芷視線落在男人領帶,發現又是她送的那條,嘲諷地勾唇:
“所以你說的‘喜歡’,也不過就是想和我做愛。”
江凜這人毛病很多,潔癖又挑剔,兩人在一起後,除了懷芷從沒找過彆人。
五年時間太長,現在一時間適應不來,也再正常不過。
難怪會一反常態地對她好。
難怪這次會大動乾戈地出手、還特地跑來劇組。
懷芷還沒忘記和江凜地約定,她輕飄飄地挑眉笑著,語氣滿不在乎:“為了下半身的問題,不惜浪費時間守到淩晨。”
“江總契而不舍的精神,可真是令人感動。”
作者有話要說:懷芷:嘲諷技能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