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這行當裡麵的水果然很深,雖然談不上深不見底,足以把齊玄素淹死,但沒到胸口位置還是不難。
雖然朝廷禁止買賣人口和逼良為娼,但行院還是有辦法,首先就是以利誘之,尋常人一年到頭在作坊裡做工才掙幾個如意錢?到了行院之後,隻要雙腿一分,一夜便抵得上一個月。關鍵是不累,誰都知道作坊裡摧殘人,一天做工下來,累個半死不活,時間久了同樣也是一身傷病。
再就是一些不合規矩的手段,以借貸的手段進行脅迫,逼得無力還債的女子“自願”簽下文書。
這不是什麼新奇手段,少說有千百年的傳承了,自有妓院開始,這種手段就一並衍生出來,不過比起過去,現在更為隱蔽了。少了許多暴力手段,更多是以誘騙為主。借貸也不是正經貸款,而是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所謂九出十三歸,就是借十個太平錢,隻能到手九個太平錢,卻要還十三個太平錢,所以說是高利貸,隻要沾上這個,普通人是很難反抗的。
春風樓畢竟有教坊司的背景,明麵上應該沒有此類事情,可這四人終究不是鴇母,也很難說得清楚。
更讓齊玄素感到震驚的是,據說好些妓子都在暗中信奉一位不再道門許可範圍內的神仙,不乏頂尖的花魁們。她們因為地位較低,不曾親身接觸,隻是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半真半假的傳聞。
這讓齊玄素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紫光社。
乍一聽去,隱秘結社把手伸到了帝京,似乎有些扯淡,可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反隱秘結社本就是道門的職責,帝京道府則是諸多道府中最爛的,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帝京道府被視作養老的地方,其下轄區域不被隱秘結社滲透才是怪事。直到最近不久,道門才決定重新整頓帝京道府,齊玄素算是重整帝京道府後的第一批道士,這也是齊玄素為什麼要親自了解情況,因為過去的帝京道府老人大多不管事,其餘人也如齊玄素一般,都是剛到帝京道府不久的新人,知道的並不比齊玄素更多。
齊玄素覺得有些頭疼。
他本以為隻是整頓妓院,打擊歪風邪氣,結果又要跟隱秘結社扯上關係,而且還是與知命教、靈山巫教並列齊名的三大隱秘結社之一,前兩者的手段,他可是見識過的,實在不容小覷。
這四人不能算是最底層的妓子,不過距離頂層還十分遙遠,知道的東西有限。那些頂尖的花魁們其實已經逐漸脫離了妓子的範疇,不僅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而且還有自己的人脈,與行院的關係類似於更為平等的合作,而非給行院做工。若是有人給其造勢捧場,甚至還能混上個“大家”的名頭,不僅名滿天下,而且還有眾多擁躉。而且自古以來,因為詩詞名傳後世的名妓亦是不在少數。
考慮到這一點,齊玄素覺得可以問下李青奴,畢竟李青奴是那個“大家”圈子裡的人,應該知道許多內情,關鍵李青奴是七娘的人,姑且可以算是自己人,正好七娘也讓他跟李青奴通一通聲氣,隻是不知道李青奴如今在不在帝京。
齊玄素收攏思緒,雙掌輕輕一拍。
房間內半睡半醒的六人緩緩醒轉過來,在他們看來,就是自己忽然有了片刻的恍惚,至於齊玄素的問話,沒有半點印象。
齊玄素站起身來,問道:“今天花銷總共多少太平錢?”
宋三怔了一下,趕忙回答道:“兩位清倌人便宜些,每人五個太平錢,兩位紅倌人就要貴些,每人十個太平錢,算上酒水和包間的費用,大約要四十個太平錢。”
齊玄素從袖中取出一張中票丟在桌上:“不要總記賬,就當是我請的,你們兩個慢慢玩。”
說罷,他直接離開了此地。
剩下宋三和吳四麵麵相覷。
齊玄素出來春風樓,駐足片刻,正打算離去,忽然看到在暗紅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中站著個少年,瞧少年的打扮,並非富家子弟。
齊玄素走上前去,玩笑道:“小兄弟,你這個年紀,算是小馬拉大車,不該到這種地方來。”
原本正望著春風樓牌匾而猶疑不定的少年被齊玄素嚇了一跳,猛地扭頭望向齊玄素,眼神中既有警惕,也有畏懼,還有幾分無助。
齊玄素有些明白了,問道:“你來這裡找人?”
少年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