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和範應期聽聞小皇帝給了一個台階,都是長長的鬆了口氣,再待下去,怕是不能呼吸了。
他們二人恭敬行五拜三叩首禮,俯首說道:“臣等告退。”
這種要命的話題,還是讓張居正來說吧!
小皇帝這些問題,都極為刁鑽。
兩位學士,當著這麼多糾儀官、展書官、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宦官的麵,把當年早已定性的高拱題為《特陳緊切事宜以仰裨新政事》的《陳五事疏》拿出來翻案。
他們沒那個勇氣,更不敢給小皇帝兜售高拱那些理論。
這馮保到李太後那邊不需胡言亂語,隻要如實稟報,王家屏和範應期第二天,都得因為右腳踏入了官署而被罷免。
這大明的編製極為緊缺,一個坑三四個人等著上崗,這要是倒了,再想起複,難如登天。
當帝師,不僅僅有真才實學,出來混,看的是實力。
張居正的身份是先帝臨終時的輔國大臣,是接受了先帝遺命教育輔佐皇帝。
張居正也是大明首輔,他的門下有軍、政、戶、綱憲言官,有些話,有些事,有些道理,張居正作為帝師可以講,但是王家屏和範應期不能講,他們沒有那個身份。
王家屏和範應期走出了文華殿,彼此都露出了劫後餘生的表情,楊博如何怪罪,二人不知道,但是這要是舊事重提,把高拱那個《陳五事疏》拿出來說,那明天就得倒黴,而且是倒大黴,倒血黴!
高拱有先帝遺命在身,這陳五事疏上奏,換到了回家閒住,王家屏和範應期說這事兒,隻是回家閒住的下場嗎?
王家屏和範應期從文華殿出來,直接走向了文華殿對麵的文淵閣。
文華殿對麵的文淵閣的格局,是和皇宮彆處不同的。
文淵閣本為大明皇帝藏書所在,這藏書臨水最為安全,故此得淵字,這裡的琉璃瓦是黑色的,水五行屬黑,寓意遠離大火,黑色的瓦片和大明皇宮的明黃色琉璃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文淵閣麵闊六間十丈,深不到五丈,高兩層。
廊柱為綠,窗欄為紅,在金水河汩汩的流水聲中,王家屏和範應期硬著頭皮讓中書舍人通稟後,走了進去。
文淵閣內,正中是首輔的位置,而側麵並排放著閣臣的書桌,次輔呂調陽正和張居正商量著朝中之事,中書舍人和小黃門將奏疏抱到半間房去讓司禮監批紅。
司禮監的衙門在文華殿旁,隻有半間,極為狹小,大明皇宮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零半間房,這半間房就是司禮監的太監們辦公的地方。
“張閣老。”王家屏和範應期見禮,略顯尷尬,不知如何開口。
張居正有些悵然,他一共就偷懶偷了一刻鐘的時間,兩位能言善辯的學士,便沒有頂住陛下的火力,跑來求助了。
“二位來意,我已知曉,我立刻就去,二位回官署吧。”張居正沒有讓兩位學士開口,皇帝的那些問題,他有的時候都不知道如何作答。
張居正站了起來,向著文華殿而去,侍讀學士徐貞明一路上,跟張居正講明白了剛才殿上發生的事兒。
“臣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張居正見禮,而後端著手開口說道:“陛下所惑,其實不難。”???..Com
“臣有《陳五事疏》呈奏陛下。”張居正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本奏疏,遞給了張宏,張宏呈送陛下禦案麵前。
馮保大驚失色,這是要做什麼?
難道張居正也要學高拱?
高拱那也是五事疏,你張居正也來個五事疏?!
但是馮保看來看去,張居正麵色如常,他最終還是決定稍安勿躁,聽聽再說。
這是一封很長很長、行文非常正規的文言正字奏疏,隻有句讀,沒有標點,不是俗文俗字,但朱翊鈞還是能看得懂,他看了許久,一邊看,一邊用鉛筆做好了筆記。
“第一事,皇帝禦門聽政。”朱翊鈞看著文華殿的雕欄畫棟,確定自己已經在聽政了,這是當初高拱陳五事疏,大明晉黨和閹黨決戰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