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原本就打算叫兒子見識一些民間疾苦,哪怕莊子上日子其實已經比外頭強得多,但她總不能真的跟後世變形記一樣,把孩子送到貧困山村去,因此,既然徒嘉鈺想要去,就答應了下來。
隆安侯夫人卻不知道顧曉的打算,隻是說道:“如今正是農忙的時候,等閒了再帶孩子過去吧!”
顧曉笑道:“正該這個時候帶他過去看看呢,要不然,說不定還當糧食是樹上長出來的!”
隆安侯點頭說道:“正是這個道理,雖說你們家的孩子這幾代不用憂心什麼前程,但是知曉一些稼穡之事,總歸不會是什麼壞事,回頭也不會叫下頭莊頭給騙了!”
徒嘉鈺哼哼了一聲:“我才不會被騙呢!”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好,我們鈺兒才不會被騙!”
末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隆安侯夫人便將他抱到自己腿上,笑道:“末兒你在看什麼啊?”
末兒眨巴著眼睛,問道:“媽媽你們笑什麼啊?”徒嘉鈺也跟著撅起了嘴,這麼大的孩子,最不喜歡被人小瞧。
顧曉笑道:“你哥哥有誌氣,所以咱們高興呢!”
末兒當了真,徒嘉鈺卻覺得還是被取笑了,不免有些怨氣。
隆安侯笑著拍了拍徒嘉鈺的肩膀:“聽說你跟著靈溪先生讀書,但是啊,有句話叫做,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你這個身份,行不得萬裡路,那麼,多看一看,多做一做,總歸是不會錯的!”
徒嘉鈺認真地答應了下來,自己非要讓他們另眼相看不可。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在寺裡用了一頓素齋之後,隆安侯夫婦便打算回去了,就算是親生父親,女兒出嫁之後,也是不能太過親近的,今日能有這半日的相聚,已經是難得。好在王府已經除了服,以後也該正常參與到京城的交際中,到時候自有機會見麵。
末兒卻有些不舍,他出生之後,身邊就沒什麼男性長輩,隆安侯雖說年紀大了一些,但是言語風趣,又極耐心,在末兒眼裡,是一種幾位新奇的體驗。
顧曉瞧著也有些想法,說是長兄如父,可徒嘉鈺比末兒就大了五六歲,自個還是個孩子呢!如今倒是可以考慮著多走走親戚,叫徒嘉鈺和末兒多往隆安侯府走動走動。
打著差不多主意的還有雍王府。
雍王府那邊也想讓兩府的孩子多走動走動,之前季先生已經寫了折子,徒嘉鈺抄寫了一份,然後遞上去了。其他幾個王府這會兒也跟著出了孝,符合年紀的也都上書請求入弘文館讀書。不過求賜名的卻隻有平王府,因為其他府裡,也沒什麼嫡幼子,你一個非嫡非長的,聖上日理萬機,能有這個時間給你賜名?
雍王雖說如今儘可能表現自己毫無野心,不敢結交朝臣,宗室裡頭但凡是有點影響力的,也不敢多親近,生怕被聖上生出什麼聯想,但是,雍王府將來總歸要在宗室圈子裡混的,總不能一直遊離在外,那麼,比起其他人家來說,平王府這個滿門婦孺,毫無
威脅的鄰居就成了更好的選擇。
孩子們之間的往來就成了一個很好的由頭,之前徒嘉珩就帶著一幫弟弟妹妹跑到平王府玩過不少次,回頭徒嘉鈺還要去弘文館,兩個孩子正好可以多親近。可惜雍王妃沒個小兒子,要不然的話,正好可以與末兒一起玩耍,府裡年齡差不多的都是庶出,身份上倒是有些不搭。倒不是強調嫡庶之彆,實在是宗室裡頭,因為對爵位的嚴格限製,對於嫡庶區分就很嚴格,平常各府交際,都是嫡出的混一塊,庶出的混一塊,像是那等宮宴,庶出的往往連出席的資格都沒有。
即便如此,現在想要讓雍王妃再生一個也來不及了!何況,哪怕是為了自己百年之後孩子們的生計著想,雍王也不打算再多生幾個了,等周側妃如了願,以後還是儘可能少生為好。畢竟,雍王府家當就那麼多,大頭還得留給徒嘉珩,孩子越多,分的就越少,所以,還是算了吧!
雍王有這般想法,正好合了雍王妃的心意,雍王妃如今雖說還沒到人老珠黃的年紀,但是在雍王那裡,這個雍王妃更像是個後宅的女管家,人家初一十五倒也過來,但多半是蓋著棉被純睡覺,並無什麼敦倫之事,偏生一門心思在周側妃身上下功夫,雍王妃不氣惱才怪。
她如今是真羨慕顧曉,攤上這種丈夫,真不如死了算了!
她之前跟顧曉往來不算多,如今卻發現,這位七弟妹是個極有生活情趣之人,為人也疏闊寬厚,跟她在一起,自己也能覺得舒心一些,因此,雍王一說,雍王妃便笑道:“王爺說的是,之前我便跟七弟妹那邊下了帖子,請七弟妹帶著府裡幾個孩子到咱們王府來玩,等七弟妹他們從惠泰寺回來,就來作客!”
雍王點了點頭,又叮囑道:“他們府裡如今孤兒寡母的,若是有什麼難處,你也幫著搭把手!”
雍王妃點頭說道:“這是自然!”心裡卻在歎息,人家說是孤兒寡母,那也是正經的王府宗室,除了聖上,誰那麼不開眼找他們的麻煩,就算是聖上之後立了太子,新君登基,這種王府也不會在被針對之列,除非有什麼私仇。可先平王如今隻怕骨頭都能打鼓了,哪裡還會有什麼私仇呢?
而在皇宮之中,聖上正在翻看那幾本來自於自己孫子的折子。
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作為一個皇帝,他真不是什麼長情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酷,他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死去的幾個兒子的模樣,更彆說那些本來就不熟悉的孫子了。
如今看到這些折子,他才恍然想起,原來,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但是,他想的不是其他那些兒子,而是自己心愛的太子,一時間又生出了許多懊惱之意,心中還要抱怨兒子不孝,你老老實實地被朕打壓個幾年,回頭等朕不在了,這皇位自然是你的,你怎麼就忍不了呢?但是人既然已經死了,還死得比較慘烈,聖上頓時就愈發懷念起來,當下便準備舊事重提。
當年聖上便要追封那位為義忠親王,不過是被群臣給否了,原本想著等新君登基,再追封一次,但是如今聖上就忍不了了,當下下詔,表
示要將義忠郡王加封為義忠親王。
這回雖說依舊還有反對之聲,但是已經不多了,一方麵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另一方麵就是,這兩年朝堂上的人雖說沒到又換一輪的地步,但是也有不少老臣因為各種原因乞骸骨,致仕回鄉,新上來的這些人暫時還沒什麼底氣跟聖上對著乾,最終這份詔書還是在朝堂上通過了。
聖上如果說對義忠親王的愛子之心有60,那麼其他兒子加起來也不會超過30。他心疼自己的嫡子,又想到義忠親王決絕地焚毀了東宮,以至於東宮一眾妻妾兒女都跟著他一起化作了飛灰。想到心愛的嫡子絕嗣,他就愈發心疼起來,便琢磨著,想要給義忠親王過繼一個嗣子。
這個意思一流露出來,頓時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你這是過繼嗣子嗎?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聖上雖說沒有給義忠親王平反,但是,就看聖上這架勢,就知道這事隻怕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所有的錯都是彆人的,義忠親王在聖上心裡就是白蓮花一樣一塵不染。那麼,如果過繼了嗣子,聖上會不會愛屋及烏,琢磨著立個什麼皇太孫呢?就算聖上在世的時候不立什麼皇太孫,但是等到新君登基,這位義忠親王的嗣子勢必會遭受嚴重的打壓,他若是不願意忍,再有人想要左右逢源乃至謀朝篡位,到時候不亂起來才怪!
如此一來,一個郡王的名頭,不光是沒有吸引力,反而充滿了麻煩。反正有可能被選上的宗室,都緊張了起來。
相比較而言,更緊張的就是甄貴妃和瑜妃了,他們的兒子是很有希望做太子的,若是冒出個義忠親王嗣子,再是個什麼能說會道,能勾起聖上那一腔愛子之情的,那自家兒子豈不是要多一個競爭對手?
這兩人在宮裡一向是死對頭,甄貴妃又寵愛,有位份,瑜妃呢,背景深厚,誰也不怵誰,如今卻是默契地開始聯手,想要打消聖上的這個主意。
這種事情,即便是甄貴妃,也不敢吹這個耳旁風。甄貴妃再受寵,也不覺得自己能比得上元後。活人往往是比不上死人的。甄貴妃能得寵,一方麵是她能放下身段,撒嬌弄癡,另一方麵也是她有意模仿元後的一些舉動,可以說,她在聖上那裡,某種意義上就是元後的一個替身。她要是冒出來說什麼給義忠親王選嗣子要從長計議的話,再多的寵愛也不夠使!
甄貴妃乾脆花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