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二十四、小娘要嫁人謝雪娥沒有下逐客令。
但是看向臉色訕訕的王冷然時,她那一副睥睨的冰冷臉色,饒是傻子也看得出來其中嫌棄厭惡來。
更何況一大廳的人精似的勳貴名士們。
隻是礙於謝氏教養,與六百年來不當眾輕辱士族讀書人的醇厚家風,才沒有當場發作。
宴會按照既定安排繼續。
隻不過今夜的小壽星都已經跟人跑了,自然後續的環節隻是走個過場,由謝雪娥安撫賓客,致歉收尾。
桌前,王冷然坐如針氈,哪怕謝雪娥自從剛剛冷眸盯了會兒後,再也沒有投來絲毫目光。
可王冷然坐在這一眾在江南道有頭有臉的賓客間,依然老臉感到火辣辣的。
顏麵掃地。
事情發展到現在,周圍勳貴賓客們的言語反應早已將事件拚湊出了大致全貌。
王冷然哪裡還不知道,謝雪娥對歐陽戎的針對施壓,是他們自家的家事。
從始至終都隻有他這一個外人在上竄下跳。
甚至剛剛謝雪娥同意他的提議,取出歐陽戎的禮物當眾拆開查看,可能都是為了側麵幫助歐陽戎洗清“贈送貴禮”的貪腐嫌疑……
一想到不久前,他堂堂一州刺史,卻在洞悉今夜“謝氏打壓女婿”事端的老牌勳貴們眼裡,是跳梁小醜的模樣。
王冷然的臉像一隻熟過頭的爛茄子,青一塊紫一塊的。
思慧大師語氣小心的問了句:“王大人,你沒事吧。”
“沒……沒事。”
“可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哈哈哈,今夜美酒,貪杯了,貪杯了。”
王冷然強笑兩聲,打了個哈哈。
“嗤。”
隔壁的餐桌似是傳來幾聲勳貴們的不屑嗤笑。
王冷然笑容僵住,一陣氣血上頭,拳頭握的咯咯顫響,卻絲毫不敢回頭頭看向那邊。
甚至還要保持笑容不變。
王冷然隱隱聽到側後方傳來,那個好像在軍隊關係深厚的老牌勳貴秦伯的聲音。
老人語氣淡淡的吩咐身邊的晚輩子弟,以後秦家相關的宴會慶典,不要去請江州這邊的某些“閒雜人等”。
與某位“閒雜人等”同桌的思慧大師、秦道長等江州名士們不禁側目。
原本準備寬慰兩句的也悄悄閉上了嘴。
隨後,他們不動聲色的離王冷然遠了點,甚至有些心思活絡之輩,轉頭看向大門,某位江州長史牽謝氏貴女的手離去的方向。
到現在,任誰都看出了,那位謝夫人與陳郡謝氏今夜舉辦晚宴的內在含義:
除了是按照傳統給謝家女兒撐腰、例行“當眾輕辱”自家女婿外,還有隱隱在給歐陽良翰、這位欽定的新女婿人選站台。
或許陳郡謝氏不會插手江州事務、不會旗幟鮮明的站隊摻和離衛之爭。
但是歐陽良翰作為謝氏新女婿,是不允許外人輕辱的,特彆是在江南道。
哪怕萬一的萬一他鬥爭失敗,大夥看在他是這座百年門閥的新女婿身份上,也要給幾分薄麵,勿做太絕。
幾乎是一種正大光明的宣告。
當然,也有給江南道的老牌勳貴們介紹歐陽良翰,引他進入圈的目的。
有些圈子,並不是你有錢甚至有權就能加入的。
錢就不提了,看看裴十七娘,腰纏萬貫的鹽商大賈不還是竭力討好、結交歐陽戎嗎。
而看似光鮮的江州長史等官員的權力,亦是有保質期的,無法長久占據,說不準就哪天失勢。
也因此,今夜來自江南道各地的老牌勳貴們,還有代表謝氏的謝雪娥,能對一方大吏的江州刺史王冷然甩冷臉,甚至在背後屑之以鼻。
類似勳貴的圈子,就像老錢,需要的是一種完成了合理轉變的階級固化,這才是長久的富貴,也就是常說的,天潢貴胄。
其中最簡潔高效,完成身份認同的途徑之一,就是血脈或聯姻……
此刻,聽著周圍秦伯等老牌勳貴們對某個狐白裘青年的津津樂道與善意笑言。
不用看,往後這位長史大人宅邸的門房下人少不了要戰戰兢兢收到各類親王貴勳們宴會的邀請名帖,而每次赴宴的禮服打扮,可能都要成為這位長史大人的小小煩惱。
秦道長等江州本地名士們眼底有些豔羨。
這就是迎娶一位華貴五姓女的榮耀益處,這還不算門楣添光等,往後餘生會有的各類隱形增益,給個人與家族帶來麵子加成。
以上這些,對一位寒士而言尤甚。
某位江州刺史亦是明白這些,嫉羨悔恨的心情難以言表,少頃,宴會一結束,坐立不安的他趕忙告彆,離去這座丟儘顏麵的大廳。
此後,這位江州刺史算是在江南勳貴士族的圈子名聲掃地了,甚至江州的名士圈子對他的態度可能都微妙起來……
無人在意王冷然灰溜溜離場的背影。
謝雪娥保持微笑,站在潯陽樓門口,在涼爽江風中,將參宴的一眾老牌勳貴們送走。
隻見天邊的漆黑夜幕,忽有銀蛇爬滿。
轟隆——!
雷聲姍姍來遲。
有水滴砸在門前眾人頭頂的屋簷上。
樓外的雨聲由稀疏變得頻繁響亮。
被江風拂斜的些許雨水打在謝雪娥與即將離去的秦伯衣擺上。
“謝小娘子請回吧,為幫侄女,今夜伱也是辛苦了……咦下雨。”
秦伯接過晚輩遞來的雨傘,轉頭笑說:
“你家這女婿送的禮,倒是未卜先知啊。”
提起某人與贈禮,謝雪娥嘴角抽搐了下,無奈:
“今夜,令秦伯伯見笑了。”
“沒有,沒有。”秦伯爽朗擺手,轉頭看了眼屋簷掛下來的雨幕,歎息一聲:
“欸,年輕真好啊,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說完,高大老者帶著晚輩隨從撐傘離去,走前還不忘笑語一句,挪笑步搖貴婦人:
“這天要小雨,小娘也要嫁人,哈哈哈哈。”
謝雪娥失笑搖頭。
待客人走完,她轉頭看了眼雨幕,微微蹙眉。
“話說,今夜算是目的成了,還是沒成呢?欸,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竟一點也沒唬住那小子。”
步搖貴婦人臉上露出複雜神色。
今夜她與謝氏明明是要給十七娘撐腰,展現榮貴身家,為了敲醒某個榆木腦袋的。
可眼下看來,榆木腦袋倒是敲醒了,可是這也未免醒的也太徹底了點,一點不把她與大夥當外人,直接當眾牽走了十七娘,這進展未免也太快了點,雖然倒也不是不行……
可最後卻丟了個攤子,得她留下收拾。
雖然十七娘當時的表情,好像很歡喜幸福的樣子,謝雪娥當然知道自家侄女這副傻模樣,肯定是對今夜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