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四十九、一波剛走一波又來“檀郎這兩日,好像睡安穩了些。”
飲冰齋,書房。
早起黑發披肩的歐陽戎,正不顧形象的蹲屋口台階上,用溫涼的濃茶漱口,揚柳條刷牙。
門內,裡屋中的銅盆架旁,葉薇睞卷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細滑胳膊,為他擰熱毛巾,自顧自說了句。
歐陽戎停頓了下,低頭吐出漱口水,瞧了兩眼蟲鳴的翠竹林院,頭不回的問:
“你怎麼知道的。”
“前幾日,每回迷糊醒來,都隻有奴兒腿壓在檀郎身上,檀郎睡姿端正,可這兩日早上醒時,檀郎的腿也不小心壓在奴兒身上了,還壓了奴兒頭發。”
葉薇睞細胳膊用力擰了圈毛巾,篤定點頭:
“檀郎肯定睡得比前些日子安穩。”
歐陽戎放下楊柳條牙刷,走進屋裡,接過葉薇睞乖巧遞來的熱毛巾,捂臉擦了擦。
他騰出單手,揉了揉葉薇睞的綰發腦袋,臉上熱毛巾下傳出嗡嗡聲音:
“小腦袋瓜子倒是靈光聰明,要是這份聰明,不是經常給你謝姐姐打‘小報告’就好了。”
葉薇睞吐了吐粉舌尖。
瞅了瞅,發現了什麼,她又開心道:“檀郎這氣色不錯,冒寒好像好了哩。”
“呼~”歐陽戎放下毛巾,長呼一口氣,感歎道:
“薇睞,越來越覺得,飲冰齋埋沒了你,不該一輩子在宅子裡做這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計。”
葉薇睞搖頭:“外麵奴兒怕,這兒是奴兒家,奴兒不走,況且奴兒走了,誰照顧檀郎。”
她兩手伸出,下意識的想接過涼下來的毛巾。
歐陽戎看了她眼,沒給,獨自走上前去,擼起袖子,把毛巾放進盛熱水的銅盆,自顧自的洗臉:
“怕?我怎麼覺得,應該是彆人怕伱,嗯,你不管去哪裡,都能很快的適應融入,這是難得的天賦,你自己沒發現罷了。”
看著沒有她,也能自食其力的歐陽戎,葉薇睞臉蛋有點小沮喪,
她其實一直搞不懂,為何檀郎不太喜歡丫鬟下人伺候。
甚至現在做了一州長史,屋中也隻有葉薇睞一個名義上的妾室服侍,常駐的丫鬟是一個也沒有,甚至眼下,宅中僅有一個的她,還顯得並不太需要。
看看彆人家宅子裡的男主人,哪個回到家,不像個大老爺一樣,被丫鬟下人服侍,雙方都未覺不妥,視為理所應當。
葉薇睞小聲:
“奴兒不服侍檀郎,還能出去做什麼,除了檀郎,外麵的人都嫌棄奴兒的胡血白發。”
歐陽戎丟下毛巾,回頭輕聲道:“誰說女子一定要以色娛人。”
葉薇睞咬唇:“可不是誰都像謝姐姐,有家世,才華,容貌……”
歐陽戎微微皺眉:“應該還有其它用腦瓜的路子,對於這世間聰明優秀的女子而言。”
“唔,那這世間的奇女子都去哪裡,除了謝姐姐這樣本就出身高門的,先天限製很少。”
歐陽戎皺眉想了想,對於這個時代的限製,也有點歎氣:
“好像確實挺少的,書院讀書,做個才女或女君子揚名?
“煉氣入隱世宗門,像雲夢女君那樣,或者走馬江湖,當個傳奇女俠?
“亦或者入宮伴君,唔,聽說宮中司天監的大司命、彩衣女史等女皇麵前的女官紅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朝堂諸公都要小心以待。”
他麵露思索,有些嘀咕:“話說,薇睞你想要哪一條……”
“這樣嗎。”葉薇睞點點頭,小臉煞有其事的認真道:
“其實還有一條路子,就是在奇男子身邊輔佐,在身後作賢內助,一起揚名後世,例如演義書上的紅拂女之類的奇女子。”
歐陽戎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頷首:“這麼說,好像也算。”
葉薇睞踮起腳尖,在他臉上飛速啄了口:“奴兒選這條。”
白毛丫鬟微微後仰,拍拍小胸脯道:
“所以啊檀郎,現在不就已經是了嗎,奴兒這叫少走五十年彎路哩,直接一步到位,提前來到檀郎身邊,給這位青史必留名的奇男子提供溫暖有力的後援。”
歐陽戎忍不住看了看麵前這位小臉認真、兩手捧衣衫給他的白毛少女。
嘴角抽搐了下。
“打盆水遞個毛巾就叫有力後援對吧。”
歐陽戎板臉,點點頭:“小小年紀,就活的這麼‘大徹大悟’,以後還得了?”
說著,賞了她一個板栗。
“檀郎,疼……”葉薇睞癟嘴捂頭,蹲下身。
歐陽戎無語搖頭,走進暖和的裡屋,換上官服。
葉薇睞忙前忙後的幫忙
歐陽戎微微皺眉,似是在沉默思索什麼,
出門前,他看見葉薇睞眼巴巴的盯著自己,少女語氣有些緊張的問:
“檀郎還在想剛剛的事?”
“嗯哼。”歐陽戎不置可否。
“奴兒一刻也不想離開檀郎……”
“先不提這個,以後再說吧。”
頓了頓,歐陽戎問:“你先繼續識字讀書,對了,元正後交給你的那疊書,看完了嗎?”
“早看完了。”
“那你怎麼不早說,我忙,沒有過問,你就裝傻偷懶對吧。”
“沒有。”她弱弱辯解:“我以為隻有這麼多。”
“接著,接下來讀完這幾本,我會抽查。”
“怎麼這麼多,怎麼還有呀……”
“既然腦瓜子聰明,那就多讀書,過幾日,我抽空,教你算數,怎麼用算盤……”
歐陽戎擺擺手,不厭其煩的叮囑:“回頭我再去問問綰綰,看看她有什麼教你的,現在不能再懶散了,知道嗎。”
“哦。”葉薇睞有氣無力,忽然想起繡娘也喜歡教。
話說,怎麼都喜歡教她呀。
“嗯?”歐陽戎鼻音加重。
“知……知道了。”葉薇睞打起精神來。
“這才對。”
歐陽戎的背影走出院子,準備上值。
“檀郎。”
葉薇睞突然喊住歐陽戎。
後者回頭,好奇看他。
院門旁踮腳張望某人背影的銀發少女,小臉漲紅,喊道:
“能每日等你下值回家,能夜夜守著你,奴兒真的真的很開心。”
歐陽戎背影僅略微停頓了下,繼續前進,擺擺手,做出輕鬆神態:
“那我不一樣,看見你年紀小小,卻天天這麼輕鬆的玩,簡直比我忙的腳不離地還要難受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