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君臣之誼(1 / 1)

歐陽戎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這事,壓根與他無關。

堅持拒見原眉州刺史現饒州司馬、襲爵英國公的李正炎,更多的是離閒的意思。

畢竟一人是堅決強硬反對建造天樞、大佛的貶謫官員。

一人是擁護母皇決議、恭敬接下江南督造使職務的孝子親王。

如何能交往過密。

可李正炎就是這麼不懂事,歐陽戎這邊的路子走不通,就自己上門來。

自然是吃了一個難堪的閉門羹。

回去路上。

歐陽戎與李正炎並肩騎馬,行走在大街上。

歐陽戎轉頭看了眼李正炎的臉色,絲毫沒有沮喪憤怒的表情,

他反而還有閒情,伸手撫摸歐陽戎坐騎冬梅的馬首鬃毛,頷首:

“良翰,此乃不可多得的良駒也,好眼光。”

歐陽戎隨口答:“彆人送的,我不太懂相馬。”

李正炎笑說:“那送禮之人,確實用心了,此禮甚有心意。不過關內那邊,贈送名馬是重要禮節,沒想到江南這邊也有。”

歐陽戎想了想,合上嘴巴,還是沒有說,這是對其甩冷臉色的離伯父贈送的。

他失笑搖頭,暗誇一句:“千裡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李正炎笑了下。

二人經過潯陽渡碼頭的鬨街,隻見有官吏張榜,百姓積極圍觀。

當下雙峰尖已經開始開鑿,江州大堂下屬的工曹負責此事,正在潯陽渡與星子坊招工,此事,成為這幾日潯陽城內的熱點話題。

開鑿運河的每日工錢,十分可觀,官府的誠意十足,甚至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有什麼苛刻坑人的條款看漏了,或者隱藏了起來。

不過第一批膽大吃螃蟹的人已經參與,各種正麵反饋陸續傳回,潯陽渡的勞工們積極投入進來。

“良翰有經世之才,屈居小小的江州,可惜了。”

“李公繆讚了。”

李正炎搖搖頭:

“造像四洲,我去過三州,太原、揚州、江州。其中,江州建造佛像的規劃是最清晰明了的,也是最快的,有條不紊,民怨極少。”

他眯眼看了看頭頂的日頭,說道

“不管最後建造的佛像樣式如何,相比太原府與揚州,江州最為平穩妥當,就像良翰行事一樣,從容不迫。”

歐陽戎佯裝好奇問:“李公還關注這些?”

“老毛病了。並無批評管事之意,良翰勿要緊張。”

“沒有。”歐陽戎笑了笑,戲言:“隻是感覺,李公不太像是去貶官上任,更像是……”

李正炎臉色好奇:“是什麼?”

歐陽戎點頭:“是遊山玩水,遊覽大好河山。毫無貶官失意之色。”

李正炎大笑:

“江州文華薈萃,古今誕生過不少文士,而數百年來出過的最為知名的讀書人,乃東晉人氏,采菊東籬下的陶淵明。

“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辭官歸隱,難道是苦著臉走的?他有何失意遺憾的?”

歐陽戎微笑:“古有陶公,今遇李公,善。”

二人相視一笑。

第三日,歐陽戎再度收到李正炎等人邀請。

乃是王俊之任職江州博士,正式上任後舉辦的晚宴。

歐陽戎想了想,前去參加。

結果晚宴上,遇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一個是越子昂。

越子昂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帶著一個人高馬大的白衣公子。

歐陽戎認識,正是當初小師妹生辰宴上見過的朱大公子,洪州都督的長子。

他怎麼來了?

歐陽戎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在李正炎身旁的位置落座。

王俊之向他介紹了下來客。

雖然來到潯陽城不過一旬,可是歐陽戎覺得這個王俊之,好像比他還要熟悉潯陽名士們。

確實是一位善於交際之人。

歐陽戎的餘光掃過這位活絡氣氛的爽朗青年。

這些日子相處久了,歐陽戎倒是對李正炎身邊這些人漸漸熟悉起來。

首先是曾為禦史的魏少奇,

李正炎對其頗為尊敬,稱呼為“魏先生”,於是歐陽戎也跟著叫了。

魏少奇一身文衫洗的發白,歐陽戎每次見他,都是那麼兩件文衫來回換。

平日裡說語較少,大多時候安靜傾聽。

不過他一開口,李正炎、王俊之等人會立即安靜下來,可能是當禦史言官時候養成的習慣,歐陽戎發現他話語大多直指要害,能結束話題。

此人不俗,難怪能得李正炎重視,歐陽戎心道。

王俊之與杜書清比較年輕,但也大歐陽戎四、五歲,不過依舊算是年輕俊傑,

皆是登科進士,而且出身不俗,乃世家子弟。

特彆是杜書清,乃是京兆杜氏的一員,算是根正苗紅的關隴世家子弟了。

隻不過杜書清相貌平平,性格有點悶,與名字不符,身材壯碩,不像書生,更像邊軍武官。

他對於李正炎、魏少奇十分尊重,言聽計從。

歐陽戎卻對杜少清天然頗有好感,可能是看見了某位龍城故人的影子。

王俊之人如其名,麵白無須,身姿挺拔,僅比歐陽戎矮一點,不過穿衣講究,比歐陽戎善於打扮,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

他能言善道,一般酒宴上,都是他與李正炎一起,活絡全場氣氛。

但歐陽戎眼尖發現,這個王俊之好像有些潔癖,隨身帶著幾方手帕,每次吃飯、喝茶前,都反複擦下手。

甚至眼下和客人敬酒後,放下酒杯,自若掏出手帕,擦一擦被酒水沾濕一點的手指。

今日王俊之作為東道主,宴席間自然氣氛不錯。

歐陽戎發現,越子昂似是與那位洪州都督的長子朱玉衡關係不錯。

越子昂對李正炎等人十分熱情,甚至有點崇拜的意味。

歐陽戎瞧在眼裡。

本以為這場酒宴,越子昂會和他一樣,默契的無視對方。

卻沒想到,越子昂忽然起身,舉杯朝他:

“大人,以前是在下年輕不懂事,誤會了大人,唐突冒昧,還望大人恕罪。”

說著,便連續自罰了三杯。

歐陽戎正在仰頭飲酒,聞言,酒杯停頓在嘴邊。

他左右轉頭看了看身邊人,手指了下自己,滿臉困惑:“你說我?”

越子昂一張臉漲得通紅,也辨彆不出歐陽戎是不是裝傻。

當著全場目光,他努力強笑,再度點頭:“是,歐陽大人。”

歐陽戎擺擺手:“沒事沒事。”

頓了下,他轉頭朝旁邊悄然側目的李正炎一行人不好意思的笑說:

“不過,我還是喜歡越公子以前傲然不馴的樣子。”

越子昂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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