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嘩變(1 / 1)

“若是朝臣皆如朱都督,如何會讓衛氏小人獨大。”一向沉默寡言的杜書清一眼一板說。

“虎父無犬子,朱兄年紀輕輕就如此深明大義,亦是人傑好漢。”王俊之認真點頭。

李正炎嚴肅頷首,朝眾人舉杯:“來,敬朱公與朱公子一杯。”

宴席眾人一齊舉杯暢飲。

似是與越子昂一樣,能得到敬慕已久的李正炎等一眾“貶謫名人”誇讚認同,

朱玉衡滿麵通紅,深呼吸幾口氣,手略抖的舉起酒杯,猛仰頭,暢快飲酒。

除了默默夾菜的某人外,席間氣氛愈發熱烈。

王俊之好奇問道:

“朱兄瞧著有武官氣質,可曾入伍過?”

李正炎、杜書清等人側目看去。

朱玉衡點點頭,對麵的越子昂笑著插話道:

“王博士那句虎父無犬子說的一點沒錯,洪州都督家風使然,玉衡兄從小習武,通曉弓馬騎射樣樣精通,還熟讀兵書。

“與那些隻知享樂的紈絝子弟不同,玉衡兄年方十六,就被朱都督送入隴右軍伍,從斥候做起,一路升為都尉……

“眼下,玉衡兄被調回江南道,過完這個假期,便要到洪州第四折衝府報到。”

“與歐陽長史一樣,好一個人中龍鳳。”王俊之誇讚。

歐陽戎微微挑眉,多瞧了幾眼朱玉衡。

雖然可能有其父的軍中人脈幫襯,晉升神速,不過這個朱大公子聽起來還是有點東西的,和那些酒囊飯袋的權貴子弟比。

就是性格稍激昂憤青了點,和越子昂相似,也不知道是同性相吸,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杜書清忽道:

“哦,朱兄也是隴右道邊境的斥候出身?也不知是哪座軍鎮,隸屬哪支衛軍,番號又是何……”

“杜兄也是嗎?”

朱玉衡眼睛一亮,報了個號,似是相熟,杜書清頷首,與之熱聊起來。

期間,作為眾人之首的李正炎也有言語,

好像是因為從軍中大佬的祖父、父親手裡承襲英國公的緣故,

李正炎亦熟悉隴右道邊境軍伍,寥寥幾句,透露的信息量,就讓朱玉衡折服,眼神崇仰,頻頻敬酒。

“李公,您祖父乃鄙人心中楷模,高山仰止。”朱玉衡感慨:

“老英國公一生曆事大乾高祖、太宗、高宗三朝,出將入相,功勳卓著,朝廷倚為乾城,受封國公,真乃我等誌在軍伍的漢兒至高榮耀。”

李正炎仰頭飲了口酒,語氣淡淡:

“都過去了。況且祖輩榮耀,與孩郎何乾。祖父其實最不喜我,直言敗家之禍,我也不願沾他榮耀,不提也罷。”

朱玉衡一愣,訕笑道:

“其實家中老頭子們都這麼說自家兒郎,家嚴也經常批評我口無遮攔、行事衝動,總有一天要敗家累他。這種話,其實聽聽就行了,李公勿要當真。”

李正炎頷首淡笑,轉過頭,與側目看來的歐陽戎對視一眼,舉杯互飲。

自從改乾為周後,近些年來,衛氏經常插足軍伍,一大批原來關隴的軍事勳貴紛紛收到牽連調換,新規頒布亦是不斷。

可能同為軍伍之人,李正炎、朱玉衡、杜書清等人的話題頗多,

甚至,後兩者開始憤憤不平的提及衛周以來的軍伍弊端。

發起牢騷,懷念起以前大乾開疆擴土的激蕩歲月。

歐陽戎越聽越發現,越子昂、朱玉衡能與李正炎、杜書清、王俊之等極端保離派湊到一起,不是沒有道理的。

朱淩虛訓斥朱玉衡的話也不是沒有緣由。

歐陽戎聽到宴席上眾人聊的話題越發大膽。

可唯一的問題是,為何要帶上老實巴交、不議國事的他?

難道是因為都知道他代表潯陽王府?

歐陽戎嘴角抽搐了下,有些無語。

繼續老老實實的埋頭飲酒,

覺得還是喝的再醉一些為好。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密集腳步聲,同時還夾雜有、因為腳步的主人們劇烈跑動而連帶著的腰刀等金屬硬物碰撞聲。

宴席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咯噔——!

乒乓——!

一道酒杯落地的清脆聲,響徹大廳。

歐陽戎無視外麵熟悉的動靜,第一時間側目,餘光觀察眾人臉色。

隻見李正炎、魏少奇表情如常,一人夾菜,一人飲酒,照舊。

杜書清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手伸入袖中,眼睛盯向門口。

朱玉衡舉杯的手停在空中,疑惑皺眉看向門口。

而王俊之,則是同樣側目,正看向歐陽戎。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對視片刻。

王俊之笑了下,移開目光,從袖中取出一方純白手帕,貼心遞給旁邊的越子昂。

“當心腳滑。”

“謝……謝謝俊之。”

越子昂連忙接過手帕。

歐陽戎視線下移動,掃了一眼。

越子昂腳邊,正有一隻銅質酒杯斜傾倒地,渾濁酒液染濕了一大片地板。他正彎腰,動作略急的胡亂擦拭了下地板。

原來剛剛是他手抖,酒杯落地。

“明府!”

這時歐陽戎熟悉的腳步動靜抵達了門口,燕六郎帶著一夥捕快闖進大廳中。

沒空理會李正炎等人,燕六郎一臉緊張的經過他們身邊,急促湊到歐陽戎身旁彎腰,小聲耳語幾句。

語速極快。

李正炎、魏少奇、王俊之等人交換目光,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旋即,他們看見大廳中央原本埋頭獨酌、捧杯醉醺的歐陽良翰身子漸漸繃緊,緩緩抬頭。

下一霎那,他赫然起身。

一向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弱冠長史大袖猛甩,朗聲嗬斥:

“藍長浩罪該萬死!”

歐陽戎腮幫鼓鼓,無視眾人,昂首大步離開,燕六郎等人連忙跟隨上,李正炎等人隱隱聽見燕六郎壓低嗓門追問:

“明府,此變牽扯江州,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歐陽戎頭不回的邁出大門,丟下一句:

“問我乾嘛,問朱淩虛、王冷然去!”

語氣如冬霜般冷寒。

大廳內原本鬆氣的朱玉衡聞言,刹那表情驚疑不定,“阿,阿父”

李正炎等人亦是疑惑看向他。

眾人並沒有困惑多久,歐陽戎才走一會兒,立馬有消息靈通的賓客跑來相告。

嶺南道西陲,一紙急訊傳來江州:

天佑二年,四月十五,桂州首府。

來自洪州、江州的一千五百餘戍兵,因戍邊延期,還鄉無望,發生兵變,當眾殺了監視軍官,推舉頗有人望的領袖,嘩變北還。

一千五百餘勇悍戍兵,已群情激憤的離開桂州,正在返鄉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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