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大亂之始(1 / 1)

“可即使說長安官音,也會或多或少帶上一點,你想想,這個杜校尉是不是這樣。”

歐陽戎隴袖站立,垂目問道:

“這位杜校尉是否長安官音格外標準。”

胡夫愣了下,腦海裡隱隱想起那個木訥氈帽青年的悶悶聲音……

他臉色倏然一驚。

看胡夫表情,歐陽戎已經知道了答案。

長廊二人間,氣氛陷入沉默。

是夜。

夜涼如水,飲冰齋,裡屋內。

睡不著的歐陽戎翻轉下床,給光背的葉薇睞蓋好被子,他披衣而起,在書桌前,攤平一張地圖。

歐陽戎又取出一串來自龍城的鑰匙,還有一頂“潯陽過客”遺落下來的氈帽。

鑰匙與氈帽壓在了複雜標記的地圖上,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是被主人家做了很多注釋。

燈下,歐陽戎後靠椅背,揉臉自語:

“所圖隻是一個洪州嗎……”

翌日,歐陽戎來到江州大堂,立馬得知一個消息。

王冷然已與將領們連夜商量完畢,決定出兵馳援。

一座折衝府的在役將士隻有一千五百人,約莫五個團。

而此次馳援洪州,乃是由江州折衝都尉楊鑫,領兵九百人前往。

隻剩六百人駐守江州。

九百個騎弓嫻熟的精銳士卒浩浩蕩蕩離開了潯陽城北的軍營。

歐陽戎、王冷然、胡夫等人心思各異的目送他們離去……

隨後的一個月。

除了朝廷姍姍來遲、意料之中命令江南道各州合力剿滅叛軍的旨意外,關於洪州那邊的詳細消息也陸續傳來。

起初是洪州都督朱淩虛,早在接到蔡勤的申狀後,就與諸將相商,進討蔡勤,

遂命洪州第四折衝府的折衝都尉欒興俊為將,率兵三千人討征蔡勤。

同時命洪州最近的江、撫兩州出兵邀擊。

因為在歐陽戎、胡夫的勸諫下,楊鑫帶領的江州折衝府將士們出發的早,正好與欒興俊的大部隊會合,合兵四千。

而撫州援兵與江州相比反應緩慢,還在路上。

四千官兵對一千五百戍卒,主打一個“優勢在我”,士氣大為一振。

欒興俊軍來不及等撫州援兵,先行抵達鉛山,

可蔡勤在山下列假人疑陣,卻悄然向洪州、撫州邊境的符離方向進發。

黑夜,欒興俊軍才發覺,但恐埋伏,退兵城南,待天明才去追趕。

這時,蔡勤軍已達符離,和增援的撫州官兵五百人奮戰在撫水之上,撫州官軍一觸即潰,望風奔逃,蔡勤直搗撫州。

撫州城裡已無軍士,官吏紛紛逃竄。

蔡勤軍進撫州城後,散發財米,選募壯丁,一日之中,四麵雲集,得數千人。

蔡勤於是分兵守城,自稱兵馬留後。

第二天,欒興俊率軍趕到,駐守營城外,蔡勤用火箭射燃城外茅舍,火勢延及官軍營帳,蔡勤軍殺出城來,一陣突然襲擊,消滅官兵近三百人,返回城中。

黑夜,城裡民眾協助守城,婦女持鼓打更,蔡勤集中城裡大船隻三百艘,裝滿資糧,順流而下。

及至天明,官軍才知蔡勤已去,狼狽追趕,連早飯也未吃,追時人人饑乏。

這時卻見蔡勤軍船隻列於堤下,岸上幾隊兵士發現官軍來到,紛紛躲入堤坡。

欒興俊以為蔡勤臨陣畏縮,驅兵進擊。

不料蔡勤軍一路從舟中殺出,一路從堤坡間殺出,兩路夾攻,從中午殺到傍晚,官軍大敗。

欒興俊引兵敗退,陷入菏澤。

蔡勤軍追到,欒興俊、楊鑫等諸將死於亂軍之中,士卒死約一千人,其餘投降蔡勤軍。

蔡勤探問降卒,得知洪州空虛,立即引兵北渡撫水,迂山進攻洪州……

洪州欒興俊軍一連串戰敗消息,飛速傳來,作為江南水運要道、商賈繁茂的潯陽城,原先歌舞升平的景象被徹底打破。

與王冷然、胡夫等人的驚愕顫栗、汗如雨下不同。

歐陽戎看完戰報,除了皺眉外,第一反應是詫異。

這等如臂使指的運兵,是一個此前名不見經傳的戍邊都虞能有的謀略?

可是一想到胡夫描述的那個“杜校尉”,還有背後隱隱出現的某位饒州司馬的身影。

歐陽戎抿嘴,沉默了。

“不隻是組織度,還有思路,這種清晰簡潔的思路……有高人。”

他凝眉不解。

果然,幾日過後,又有一道噩耗傳回:

洪州都督朱淩虛後知後覺欒興俊兵敗,急向鄰州求援,關起城門,選拔丁壯守備,無奈全城驚慌,已無固誌。

七月中旬,蔡勤軍六七千人,已到洪州城下,殺聲震天。

得益於士卒出身洪州的緣故。

蔡勤軍對城外居民好言勸慰,毫不擾侵,得到洪州百姓擁護和幫助,洪州城搖搖欲墜。

眼見再無援兵,洪州都督朱淩虛,降,獻城。

蔡勤軍入城,秋毫無犯,

同時對此前絲毫沒有傷及一千兩百戶戍卒家庭的識時務者朱淩虛好生款待,

轉過頭,卻是將堅持主張延期的教練使袁拱巳、折衝長史時麒等人,全被捉住,剖開肚腸,當街行刑,百姓紛紛叫好。

蔡勤聲名大震,洪州城中願附從者萬餘人。

在天佑二年的這個夏天,一批最初隻有一千五百人的北歸戍卒,用行動告訴了遠在洛陽朝堂的女皇陛下,和全天下人,一件事情:

他們應該被招安,而不是被投降。

洪州失陷的消息傳回江州城。

一個很直白堅硬的邏輯,擺在眾人麵前。

一千五百人的北歸戍卒們中的一千兩百洪州戍卒歸家了,那麼剩下的三百江州戍卒們呢?

蔡勤軍的下一個目標幾乎顯而易見。

江州刺史王冷然驚慌召集江州大堂的官吏們,遵循長史歐陽戎與中使胡夫的建議,大舉收集物資,固守潯陽城,與此同時等待鄰州援兵。

整個七月末,洪州那邊表現的靜悄悄的,也不知是在整備,還是在等什麼。

但是任誰都知曉,一場大亂正在洪州醞釀。

就在洪州的風暴即將席卷江南道之際。

一道來自千裡之外嶺南道西陲的消息赫然傳來,為這場大火再度澆油:

七月二十五,桂州長史藍長浩因陰謀造反之罪,被趕到桂州的天子私使“胡夫”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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