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八十四、女帝獎勵潯陽王離閒遇刺重傷一事,傳回洛陽,震驚朝野。
原本朝野上下,正在應對嶺南、洪州兵亂的布兵派遣一事上,進行博弈,暗中激流不斷。
此道消息傳回後,宛若烈火烹油,廷議愈發激烈,杖下後禦前會議上,諸王公卿們熱烈爭論起來。
有朝臣提議,潯陽王離閒有思念離乾、狼子野心的嫌疑,應當立即罷黜王爵,押送回京,嚴加囚禁。
有朝臣反駁,說潯陽王離閒為陛下嘔心瀝血造像,以孝為先,此乃反賊李正炎離間之計,利用潯陽王夕日旗號、年號,乃鬼蜮伎倆,若潯陽王蒙冤下獄,更是助長李賊言論,定會加大對女皇陛下的謠攻誣陷,不可中計。
亦有朝臣以最新事實勸諫,說反賊同夥王俊之充當說客,蠱惑潯陽王,潯陽王對陛下忠孝不二,不為所動,才招致反賊狗急跳牆,夜襲刺殺,陛下應當召潯陽王回京,好生保護。
也有一些朝臣,持讚同潯陽王回京的意見,不過原因是,江州太過危險,正在成為交戰前線,得防止江州失陷,導致反賊俘獲潯陽王,占據大義。
種種言論,絡繹不絕,暗藏各異心思,充斥這幾日的洛陽朝堂。
就在暗流湧動,各執一詞之際,
這日傍晚,某場杖下後禦前會議結束後,一道禦口親開的聖旨從鳳閣火速發出,飛向江南。
任命潯陽王離閒為江南道安撫大使,
坐鎮江州,撫慰江南道的士民官兵,察江南民心,防備西南叛軍,
同時,等待朝廷新任命的行軍大總管與征討大軍抵達,協助平叛。
簡而言之。
潯陽王不僅不走,還要協助平叛,甚至成為了名義上的討伐平叛的主官。
朝野驚詫,一時間,竟無多少人提出異議。
……
“江南道安撫大使,這是個什麼官職?”
潯陽王府,聚賢園的書房已被燒,眾人換了一處地方,轉在離閒讀書的書齋,繼續議事。
不久前,傍晚時候,朝廷最新任命的聖旨抵達潯陽城,離閒臥榻,臉色蒼白的接旨。
夜深,歐陽戎來到潯陽王府,眾人在新書齋聚首。
前兩日才剛被禦醫救醒、臥病在床的離閒,真“活蹦亂跳”的坐在太師椅上,端碗夾菜,夜宵加餐。
雖然依舊麵唇灰白,沒有血色,但是看他飛快夾菜、眼睛亮亮的模樣,哪裡有大病初愈的病患樣子,
隻不過這一幕,妙真等女官沒法看見,嗯,就算看見了,估計也裝作沒有看見。
此刻,一份明黃布帛材質的卷軸,隨手攤開在飯桌上,餓壞的離閒一邊咽下飯菜,一邊用筷子指了指聖旨,疑惑問道。
離裹兒簡言意駭,回答四字:
“穩定民心。”
離閒臉色好奇,看了眼進屋後沉默不語的歐陽戎,又問:
“哦,和之前名義主管東林大佛建造的江南督造使職位一樣?”
離裹兒搖頭,清脆答:
“才不一樣。”
先是看了眼點頭認可的歐陽戎,她語態神情,神采奕奕道:
“江南道安撫大使雖然沒有行軍大總管那樣的軍政大權,不負責具體平叛,但是這個名頭卻大得多,這是臨時設置的重要職務,以往隻能有名望的人擔任。
“眼下大敵當前,可不像什麼大而空的常置虛職,阿父是真要安撫江南士民軍官,輔佐平叛的,不算無實。
“此前擔任那什麼江南督造使,隻是掛名,至多管管江州這邊的造像事宜,
“然而現在,擔任江南道安撫大使就不一樣,阿父能借以安撫名義,過問甚至召來江南道境內各州縣長官,還能名正言順的和江南勳貴、士族接觸……
“畢竟這也算是安撫地方的一部分,朝廷無可置喙,祖母也會默許。
“而江南道各州縣的官員,若是有心,也可以前來潯陽城,拜見阿父,彙報一些平叛事務或者建議,這叫名正言順。”
離閒睜大眼,吃了一驚:“這真是母皇的意思?”
離裹兒、謝令薑、韋眉等人嘴角含笑。
歐陽戎放下茶杯,輕輕點頭:
“那夜大致發生何事,陛下應該清楚了,伯父算是順利過關,甚至上交了一份不錯答卷,至少陛下應該是挺滿意的。
“所以這次這個統戰大使……不是,是安撫大使的官職,算是伯父過關的獎勵了。”
他轉過頭:
“公主殿下剛剛分析的沒錯,確實不算虛職,可以多刷名望和存在感,
“畢竟伯父被貶黜江州十餘年,闊彆大周官場許久,許多心念離乾的官員想要靠近伯父,都沒有門路,怕被陛下猜忌是一回事,同時也擔心被人舉報,扣大帽子。
“所以在此之前,伯父即使重新建立潯陽王府,也隻有一些潯陽城內的失意官員,敢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示好,剩下投靠的,也大多是沒有官身的庶士門客……
“這一次,算是借機,雙雙通過了那位陛下的信任與能力測試,禁錮自然解除大半,差不多快比上京城那位相王殿下自由活動的寬鬆程度了,允許一些官員和勢力靠攏。”
“原來如此。”
離閒恍然大悟,他笑逐顏開:“多虧了檀郎,母皇現在,總算是對本王放心了。”
歐陽戎平靜搖頭:
“不全是我功勞,陛下也有私心在裡麵,讓伯父繼續留在江州前線,還按上一個安撫大使的重要職務。
“此舉不僅能分化李正炎等人匡複離乾的正統性、安定江南道士民軍心,還能向滿朝文武、天下士民發出一個明確信號。
“伯父現在,算是正式入局了,失去監禁限製的潯陽王府,才算是獲得了立山頭的權力,不再當單純的棋子,而是棋手。
“伯父做好準備吧,接下來,走各種渠道投靠的‘離乾忠臣’應該不少,當然,暗中的攻擊、陷阱也不會少,需要謹慎對待,王俊之、越子昂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一定一定。”離閒父子認真點頭,
歐陽戎又輕歎一聲:
“這個官職也不算是白得,眼下叛軍攻打江州在即,潯陽城不算安全,若頂不住,陷入敵手,伯父眼下職務反成累贅,
“伯父接下它,算是正式和李正炎他們分割了,但是不接下它,又更加不妥……那位陛下,算是把帝王術玩明白了。”
離閒倒是苦中作樂習慣了,樂觀笑嗬:“無事,有檀郎在,大夥齊心協力,不怕的。”
歐陽戎無奈失笑。
就在這時,他麵前遞上來兩顆削皮的乾淨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