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零六、多事之“秋”天佑二年秋,九月底。
前軍總管朱淩虛長子,朱玉衡領一千五百原洪州降卒作為先鋒軍,出征洪州,行至撫水縣郊百裡處,半道叛逃,奔洪州城,再降匡複軍。
當日下午,未正三刻,前軍總管、洪州都督朱淩虛畏罪潛逃,披女子衣裳,悄至潯陽西城門,通關檢查之際,行蹤敗露,襲殺守官,為江州長史歐陽良翰斬首,斃。
震駭江州,風聲鶴唳。
這兩道消息幾乎一前一後,一起抵達大周王朝的中心,神都洛陽。
一時間,朝野驚愕,女帝龍顏大怒。
朱淩虛父子本就是一對降將,牯嶺一役倒戈,複原洪州都督舊職,後又經由衛氏雙王引薦,女皇陛下千金買馬骨,恩賜特赦,批準衛氏提議,允朱淩虛父子帶兵出征,戴罪立功。
這樣一對本該作為楷模彰顯大周聖恩光輝、女皇陛下感化教導之力的標杆,竟然臨陣叛逃!
用狄夫子朝會後對左右旁人的話說,叫,太宗以來,聞所未聞。
一向激昂剛烈的沈希聲則是朝同僚冷道,三姓家奴,接二連三,狼子野心,該當報應。
另一位政事堂老宰相魏真宰,直搖頭,歎息一聲“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這兩道前線消息傳來的當日,正是女帝衛昭率千百宮人與文武百官出宮,去往洛陽城郊,登高賞秋,同時觀摩百姓秋收,前往禦田,女帝親自彎腰收麥,行“割麥禮”,君臣百姓融洽相宜之際。
結果,女帝衛昭前腳剛剛大赦天下,同時親王、宰相率領群臣,進上某一長串高僧們絞儘腦汁、掉光頭發新起的顯赫尊號。
後腳,對前線重大不利的消息就傳來,還是皇恩特赦之人的反咬之事……實在是有損龍顏。
當日,女帝衛昭的尊駕照常回宮,夜裡,諸多大臣收到宮人通知,本該在上陽宮舉辦的秋日盛宴,因天氣原因,臨時取消。
隨後兩日的早朝,明明都一切如常,龍袍老婦人高坐龍椅,正襟危坐,平靜問奏,全程絲毫沒有提及朱淩虛父子之事,
然而下方參加朝會的文官武將們,卻能感到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總感覺金鑾殿上,陰霾密布,遲遲不落雷雨。
他們不禁看向右手邊隊伍最前方,兩位衛氏王爺安靜到死寂的背影,不複往日的鷹睃狼顧。
還有人敏銳發現一些蹊蹺。
咦,那位魏王不是剛接了江州道行軍大總管的夥計,領聖旨離開洛陽,遙指江州嗎,本人在關內四處走動,主持征討大軍的六軍組建工作嗎?
怎麼又跑回來了,這是收到江州消息後,連夜拍馬回來趕了趟早朝?瞧那一背冷汗、都浸濕了些蟒袍衣領……汗流浹背了吧。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目露同情,還有人冷眼旁觀。
連續兩日的早朝,在這令人緊張的壓抑中度過。
期間,有人上奏,質疑江州長史歐陽良翰是否執法過嚴,以下克上,即使朱淩虛有潛逃之罪行、叛逃之嫌疑,可那會兒畢竟還是尚未解職的前軍總管,江州前線最大的官,歐陽良翰竟以城防軍法,直接行刑,開了個不好的頭。
還有人上奏,指責前線江州的監軍女官、駐軍禦史們,監管不力,竟然如此鬆懈,放任了朱淩虛父子的叛逃,如此輕而易舉,一人領了一千五百士卒走人,一人還差點逃出潯陽城。
冒出的這兩種雜聲,看似就事論事、公正質疑,可聯係發聲的節骨眼,發出者的細微心思,朝野上下誰人聽不出來。
乾擾定責範圍的裁定,偏離事件的重點,隱隱為衛氏脫罪,
另外,一定程度上試探板臉不語的陛下態度。
女皇陛下擱置奏折。
於是很快,有數名禦史出列,彈劾魏王衛繼嗣,深受皇恩,任職元帥,卻私下收受朱淩虛父子賄賂,舉薦奸臣,蒙蔽聖聽,有違逆之心,當停職查辦,另辟良將,儘快主持前線大局。
夏官侍郎一臉正氣反駁,言稱魏王殿下忠心耿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朱淩虛之事,可能是李正炎等人陰謀,離間陛下與統兵將帥,不可不查,中敵下環。
雖然整件事是朱淩虛父子的叛逃,然而眾人爭論的問題,卻逐漸轉移到了魏王衛繼嗣是否還有繼續去統兵平叛的必要。
圍繞江州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任免,保離派與衛氏兩方,再次激烈爭吵起來。
可後續,伴隨著朱淩虛父子叛逃事件更詳細的信息、彩裳女官主動調查的結果、還有江州涉事官吏們的統一口供,一一遞上洛陽宮廷內那位龍袍老婦人的禦案。
很快,衛氏及其用利益籠絡的朋黨官員們,便失望了。
第五日,朝會百官廷議過後,東殿暖閣的杖下後禦前會議上,大周女皇正式下旨:
貶朱淩虛父子為賤籍,按謀反之罪抄家,有周一朝,洪州朱氏一族永不錄用,同時勒令彩裳女史、江州官員嚴查其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