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公公,說話這麼有藝術感。
不是,你這事怎麼還能引薦介紹的?什麼傳銷大師,來發展下線的是吧……
歐陽戎嘀咕之際,周圍眾人悄悄側目。
離裹兒不禁瞅了眼某位俊朗長史。
“你們……在期待什麼?”歐陽戎問。
離裹兒、順伯迅速移開目光,去賞瓶花、去喝茶,回到前一秒在做的事情。
歐陽戎承認,在某些方麵胡夫確實走在了時代的前列。
但這不代表在這方麵歐陽戎想超越他。
歐陽戎搖了搖頭:
“以前可能有機會,現在……”
在胡夫小心翼翼詢問的目光、離裹兒頗為怪異的餘光下,他朝胡夫展顏一笑,麵色自若道:
“沒這福分了。”
歐陽戎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或對這種事表現出嫌棄厭惡。
人家胡夫就在旁邊呢。
委婉點,是他沒這天大的福分。
“好吧,可惜,而且歐陽長史應該也有自己的遠大前途。剛剛咱家其實是些玩笑話,豈能耽擱歐陽長史誌向,還望勿怪。”
胡夫似是不在意的灑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歐陽戎當即歎氣:
“什麼遠大誌向,這江州長史說到底,不過是個忙活半天、做飯都不合陛下口味的三流廚子而已,哪有胡兄風光自在。”
“歐陽長史繆讚了,咱們這些當奴才的、當下官的,不都是為陛下做事?”
胡夫朝北方隔空拱手:“陛下聖明。”
歐陽戎抱拳,平靜:“是極。”
俄頃,歐陽戎與胡夫又商量了會兒正事。
胡夫透露了些,接下來的巡查流程。
今晚來走後門的歐陽戎也沒客氣,一一默記下來,心中大致有了應對之策。
“對了。”
胡夫像是想起什麼,好奇問:
“今日看見你和容真走的挺近,歐陽長史和她還有說有笑的,難道與容真很熟?”
歐陽戎不動聲色說:
“共事的同僚,前段時間在下一直配合女史大人查案,算是蠻熟……吧。
“胡中使問這個作何,難道有何忌諱之處?還望指點一二。”
“算不上忌諱,不過……”
胡夫看了眼旁邊眼神好奇的離裹兒,猶豫了下,還是小小透露了一些:
“咱家雖然是內侍省的,但也有所耳聞……這位容真女史在司天監的地位有些特殊超然,不似尋常彩裳女官,比較受到……受到陛下與大司命的偏愛,不光是天賦,可能是…出身緣故,其中有些講究。”
“什麼出身?什麼講究?”歐陽戎皺眉奇問。
胡夫看了眼他表情,搖了搖頭:
“這就不知了,隻是聽說。而且咱家平日也發現……陛下對這位容真女史,有些格外的關心照顧,有點像是虧欠,具體說不上來,反正是很少見的。”
“懂了。”
歐陽戎抿嘴,又追問道:
“若是與那個有副監正老師的林誠比呢?”
胡夫微微一笑:
“寒士與貴種孰輕孰重還用比嗎?還有簡在帝心的,與沒簡在帝心的。
“咱們大周朝的情況,歐陽長史又不是不知道。
“其實看看他們二人的行事風格就可知了,看看誰更恭敬,誰更自若。”
“明白了。”歐陽戎笑著頷首。
胡夫反應過來,趕忙擺手:
“剛剛不是說歐陽長史哈,隻是就事論事,勿怪勿怪,歐陽長史不一樣……”
“無事。”歐陽戎自若的按住他手臂。
胡夫慨然道:
“反正歐陽長史和這容真相處,還是注意一下,反正不可得罪她。”
“得罪應該沒有吧……好的,多謝胡中使提點。”
歐陽戎點頭,表情若有所思。
此前【匠作】小家夥搶回她洗發白的紫色肚兜兒時,歐陽戎就發現端倪了,此女絕對非富即貴,和小師妹類似,可能是兩京頂級士族圈子裡的?是高門大戶的貴女?
眼下又有了胡夫的提醒,愈發印證這一點。
胡夫忽然道:
“對了,而且這次歐陽長史上報的東林大佛延期之事,據咱家所見所聞了解到的,除了有夫子公正說話外,若不是這容真說了下話,陛下受到消息那晚很可能要在寢宮龍顏薄怒的下旨……那現在就不隻是派咱家和司天監的使者過來了……”
“那,還會派誰來?”歐陽戎抿嘴。
胡夫歎息,點到即止:
“魏王乃頌德天樞的總負責人,東林大佛延期之事傳來洛陽後,他和梁王第二日就當廷上書陛下,要求調換江州督造主官,重新擇良才能官接管……
“不過當時陛下沒有點頭,隔日,折中了一些,原則同意延期,同時下旨派出咱家和一位夏官靈台郎來此巡查一邊,實際是要驗證延期之理由……”
“原來如此,在下明白了,多謝胡中使。”
歐陽戎再度抱拳,自顧自的點頭,垂眸自語:
“上麵那位已經有些不虞、不耐了嗎……”
胡夫見狀,低聲細語:
“歐陽長史,陛下與朝廷也有難處啊,現在西南戰事還在延續,雖然捷報不少,但也不見儘頭……現在,從上到下的,大夥其實都不好受。
“歐陽長史得體諒一下陛下。”
歐陽戎笑了。
“好。”
他頷首:
“不過胡中使有句話說的很對,大夥其實都不好受。”
離裹兒轉頭,看了眼歐陽戎。
不太了解歐陽戎的胡夫,並不知道歐陽戎嘴中的“大夥”二字與他說的“大夥”有何不同。
胡夫轉而叮囑道:
“私下說的這些事,歐陽長史千萬彆傳出去。”
“這是自然。”
歐陽戎與離裹兒、順伯一齊點頭。
又聊了會兒,歐陽戎三人準備告辭。
被胡夫送出門前,歐陽戎摘下那柄佩刀,轉過頭,重新拍在了愣神的胡夫手掌中。
他平靜道:
“胡中使,當初你單槍匹馬勸降北歸戍卒一事,在下後來了解過。
“蔡勤軍叛亂一事,非你之罪,你已儘職儘責,膽氣橫秋,寶刀配英雄,胡中使請收下。”
高大絡腮胡宦官低頭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軍伍佩刀,沉默了會兒,重重抱拳:
“歐陽長史弱冠書生,為民請命,亦是膽壯心雄,不輸當世豪傑,咱家打心底裡佩服!”
……
夜深人靜的巷子裡。
聽竹軒後門,一輛停靠在陰影裡的馬車緩緩前行,駛離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