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撿回一個啞女繡娘!【求月票】(1 / 1)

“瓏玲——瓏玲——”

準備返回悲田濟養院的趙清秀,走在兩麵紅牆之間的甬道上,突然腳步頓住。

她偏過頭,直愣愣的對著旁邊的一麵紅牆。

這道細微卻特殊的聲音來自於這個方向。

趙清秀起初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在這青燈古寺的地方,還是拂曉清晨時分,怎麼會有故鄉族內女子所戴信物才會發出的特殊玉石聲?

可是伴隨著東南方向不遠處的“瓏玲”聲越來越大,趙清秀猶豫了片刻,腳步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她真的好久好久沒有聽見這道來自故鄉的聲音了。

夢裡都回憶不出來了。

可眼下一聽到,深埋的記憶再次破土而出。

趙清秀很確定,就是它。

這個世界上,有些聲音是模仿不來的,你無法形容它,甚至會忘記它,但是當你偶然再次聽到的一刹那,便能記憶如新,彷佛昨日重現。

“瓏玲——瓏玲——”

這道特殊玉石聲,與她相距十來丈,大約間隔七八座宅院、大殿。

不過寺廟的這一片建築擁擠,道路七拐八繞的,一些宅院已經醒人、在院子中洗漱,趙清秀不方便直接翻躍,隻能尋找道路,行走在黎明前的小巷陰影中。

她本來還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探明來源。

畢竟偏離了原先返回悲田濟養院繼續隱藏的計劃,現在又處於敵人勢力範圍,走太遠可能遇到危險,而且黎明破曉,她一個啞女四處亂跑,還蒙著眼,容易被人發現可疑行蹤。

可是,那道“瓏玲”玉石碰撞聲的主人,好像也在移動,而且速度也不慢。

“瓏玲”聲竟逐漸遠離,距離她越來越遠。

趙清秀的心頓時懸了起來,忍不住繼續跟過去,保持距離,於是乎,她被這道聲音一直吊著,朝與它相同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趙清秀天青色緞帶蒙眼的小臉有些失神,趕路時,明暗切換的光線下,小臉上隱隱浮現一絲回憶之色。

記得在南隴趙氏,每一位及笄待嫁的趙氏女,都會被贈予一枚特殊的冰白玉簪子。

趙清秀打記事起,就憧憬巴望著這一枚首飾。

可是很早起,家人就和她說過,她不會有,因為這是南隴趙氏嫡係房女子才有資格戴的東西,族老不會給旁係偏房的女子。

更何況她家還是南隴趙氏最窮幾房之一,她又是個招人嫌的小啞巴。

於是,一枚冰白玉簪子也成了童年幻想中羨慕而不得的東西,最多是在夢裡戴上。

後來,離它最近,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是幸運無比的被婆婆選為檀郎的童養媳,去好好侍奉婆婆。

童養媳,按照大周習俗,完婚不備酒席,不舉行婚儀,一般由娘家做二三套新衣,接回婆家了事,童養媳自幼定婚不得反悔,否則會遭十裡八鄉的輿論譴責。

婆婆親自上門,接她回家的那一日,也是趙清秀前半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婆婆趙氏是南隴趙家嫡女,算是她的族姑姑,與她父親一輩,不過很受族老重視,很早就嫁給了當地的書香門第歐陽氏,打記事起,這位婆婆就是族人口中的趙氏女楷模。

記憶中,一年到頭總是坐在門檻上背對著她、擋住屋外天空的阿父,那日,在門口徘徊,局促搓手,不時伸長脖子張望著遠處的某頂花轎。

圍著灰圍裙總是打開米缸唉聲歎氣的阿母,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朝她擠出了久違的笑容,給她縫補自己曾用過的新衣。

那天瘦竹竿一樣的趙清秀,難得上桌,兩手疊好趴在桌麵上,巴望的看著阿母端上一盤豬肉,那是過年才能吃的……街坊鄰居都誇她好福氣,不是賠錢貨,阿父阿母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雖然有些同齡人的風言風語,說是什麼小啞巴配病秧子。

但是趙清秀一點也不在意,她去見過一次檀郎,她就是願意一輩子在病榻邊守著他。

記得第一次見婆婆時,印象最深的,就是婆婆戴著的那一枚冰白玉簪子。

當時她站在家人最後麵,低下頭,餘光悄悄瞄著這枚冰白玉簪子……

“瓏玲——”

它真好聽。

被婆婆接回家那日,她戴著重重的打頭冠,卻努力挺直腰杆,目不斜視的坐在顛簸晃蕩的簡陋花轎上,婆婆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摘下冰白玉簪子,插在她束起的發鬢上,左右比對了下,朝紅透了小臉欲滴血的她,輕笑說:

“真好看啊,婆婆再戴會兒,以後留給你了……”

“啊!”她訥訥答,喜羞交加。

“瓏玲——”

馬車顛簸,婆婆手裡的冰白玉簪子的吊墜在趙清秀麵前左右搖擺,她的眼睛都跟著它轉累了,卻不亦樂乎。

可再後來……

昏暗甬道上,無聲行走的趙清秀臉上浮現一絲落寞之色。

這時,她回過神來,發現好像靠近了那道特殊玉石聲。

“瓏玲——!”

輕盈的拐過轉角,距離聲音已經很近了。

趙清秀迅速躲在一旁角落的黑暗,一張蒙眼小臉微微偏頭,朝向特殊玉石聲傳來的方向。

好像是一道男子的腳步。

這腳步隱隱有點熟悉,不過此刻,它有些匆忙,在往前趕路。

這時,這道男子的腳步突然停了,就在趙清秀感到不妙,剛準備後縮之際,“嗖”,一道煙花聲在她耳邊炸響。

趙清秀渾身顫栗了下。

“瓏玲——”

晨風好像將那個男子手裡的冰白玉簪子吊墜吹的作響,可……隻有玉石聲,沒有腳步聲。

他不動了?!

趙清秀後退半步。

好像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她身子刹那僵住,聽到了胸口處突然加速的心跳聲,喘不上氣……

暗青色的天空,第一束天光刺破拂曉,潯陽城內,包括承天寺在內的不少古舊建築依舊漆黑一片。

承天寺一角,小巷子內,氣氛陷入了寂靜,煙花轉瞬即逝,但是卻照亮了巷首巷尾的兩人。

歐陽戎看清楚了纖細少女顯露的身影,他臉色愣愣的注視了趙清秀好一會兒。

從頭到腳,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包括她被天青色緞帶蒙住的雙眼,也包括她手裡提著的長條狀布包……大清早被嚇得跑路的歐陽戎先是皺眉,然後鬆開,轉頭看向剛剛誤以為被司天監女官搜查的馬車方向,眼底有點恍然神色,悄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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